第161节
秦芒情绪难以自制：“你简直是疯了。”
贺泠霁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似的，避开火势最大的地方，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往外走。
碾过零星燃烧的玫瑰，轻喘的嗓音犹带着处乱不惊的镇定，故意逗她：“毕竟用玫瑰自焚，连死亡都是浪漫的。”
若非男人沙哑到极致的声线，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冒着怎么样的危险，走到她面前。
秦芒独自困于火海之时没有哭。
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没有哭。
但是现在，知道他这种时候，还在哄自己。
少女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极断了线的珍珠，沿着抹了一道道黑痕的脸蛋，砸到贺泠霁手心里，用尽最后的力气：“谁要、谁要跟你一起死啊。”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
更不要他——死。
贺泠霁轻抚过她的眼尾：“别怕，我会带你走出去。”
这是秦芒意识彻底沉入深渊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点都不怕了。
此时救援队已经抵达。
快速展开救援灭火任务。
得知有人还主动进去之后，救援队长忍不住：“胡闹！”
“简直就是胡闹！”
“火势这么大，跑都来不及，还有人往里进！”
“你们怎么不拦着？”
“任由他们乱来！”
导演也很崩溃：“拦不住啊。”
大火几乎要将整个医院包裹住，浓烟滚滚。
众人脑海中回忆起那位传闻中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矜贵男人。
仿佛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理智、从容、风雅、冷漠。
偏偏做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选择。
孟庭腿软地跪着被抢救出来的菩萨雕像。
对着眼神悲悯的菩萨求道：“菩萨保佑，菩萨一定要保佑大小姐和贺总平平安安回来。”
“我愿意吃素十年。”
“求求了。”
“大小姐，只要你出来，我每天不带重样的夸你美。”
“一天夸一万字，我都愿意。”
阿童直勾勾盯着火场，黑烟弥漫，几乎看不清楚出口在哪里。
内心却把天地神魔全都求了一个遍。
下一秒。
阿童猛地站起来，快速奔过去：“出来了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
只见漫天飞舞的玫瑰火海、缭绕浓烟之中。
风姿卓绝的男人抱着被火焰灼烧了大片红色裙摆的少女，从里面走出来。
明明非常狼狈，落在众人眼里，更像是一场盛大又荒诞的破碎美学。
尤其当贺泠霁身影完全展露时，阿童视线下移，嗓音突然颤抖：
“火，快灭火！”
只见丝丝缕缕赤色火焰正沿着男人脚踝肆虐而上——
仿佛冰川之上，开出最暴烈的花。
以身相许
麟城私立医院。
单人病房内。
相较于后面进入的贺泠霁，秦芒这个最危险的人，伤势反而是最轻的。
最严重便是吸入略微过量的浓烟。
至于大面积烧伤，根本没有。
只有躲进避难间之前，一点点燃烧玫瑰落下的火星掉在她又薄又嫩的手臂，起了几个烧伤的泡。
后来便被贺泠霁保护的密不透风。
贺泠霁情况就比较严重。
幸而他酷爱潜水等极限活动，练过闭息，即使之后将防护用具全部给了秦芒，浓烟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反倒是脚踝蔓延至小腿的烧伤，比较严重。
秦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蹲在贺泠霁病床前哭，大颗眼泪依旧源源不断地坠落。
而且她哭起来没有声音的。
也不会歇斯底里。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缠绕着雪白纱布的小腿一颗一颗地掉着眼泪，还非常乖巧懂事地拿着纸巾自己擦眼泪，不让泪珠掉到贺泠霁伤口上，免得感染。
更让人心疼。
贺泠霁一直都是清醒的。
在秦芒过来之前，还在身残志坚地拿着平板电脑处理工作。
但她过来之后。
难得没办法专注。
视线瞥过她那张湿漉漉的脸蛋，眼眶都是红的。
恰好医生过来检查。
最后感叹：“贺总幸好穿得不是易燃的材质，还有专业的作战靴保护，虽然有一定几率留疤，但算是很幸运了。”
那场大火，他虽未亲自经历，但光听描述，就知道多凶险。
贺泠霁瞥了眼听到他会留疤时，哭得更厉害的小哭包，薄唇上撩起极淡的弧度，慢条斯理道：“还要感谢贺太太，用眼泪把烧到我身上的火，都淹灭了。”
秦芒泪珠一顿。
然后“哇”得一声，被欺负的哭出了声。
医生检查完毕，尴尬地离开。
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贺泠霁斜倚在床边上，揉了揉眉梢，半晌才托起她的脸蛋，亲自擦干净眼泪，望着少女那双犹蕴含潮湿雾气的眸子，不疾不徐道：
“别哭了。”
“再哭你也继承不了我的遗产。”
谁他妈要继承他遗产了？！
这次秦芒是彻彻底底地哭不下去了。
湿漉漉的眼睫毛眨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瞳。
要不是白天还如神祇降临，救她与火海，记忆里那个他在漫天玫瑰火海之中出现画面还记忆尤深。
秦芒真的很想把救命恩人那张嘴给缝上。
旁边沙发区域，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丛秘书和秦芒的两位经纪人，眼观鼻鼻观心。
尤其是丛臻。
心情很复杂。
很想提醒一下容总前天才嘱咐过自家上司的话——
嘴不是用来说毒话的，是用来说情话的！
幸好，贺总还是有点求生欲的。
面对贺太太幽怨复杂的小眼神，浑然不在乎有人在场，捏着她下巴的长指并非松开，反而附身在她哭红的眼皮落下一吻：
“眼睛哭肿了。”
秦芒抱住他清瘦如玉的腕骨，然后含着眼泪，“再亲一下。”
“不，再亲两下。”
想到方才那微凉熟悉的触感，秦芒想更真切地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们还活着。
贺泠霁看了她几秒。
这次秦芒没有躲开他的凝视，剔透的眸子像是被大雨冲洗过一样。
眼里的期待，没有半点掺假。
贺泠霁没说任何扫兴的话，按照贺太太的要求，在方才吻过的地方，又落下一吻。
秦芒歪了歪头，“再亲这边。”
贺泠霁在她双眼都各自亲了一下，又多亲了亲她鼻尖那颗小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