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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而林渊是三朝老臣,从不参与任何党争,即便是倨傲如太后,也得以礼待之。

“不过是女儿家作的画,并非出自任何名家之手,林尚书为何忽然想看?”太后问道。

林渊依次朝皇帝和太后行了礼,答道:“方才内侍将画卷展开时老臣无意中瞥见一眼,却没能看清,便想斗胆向陛下讨个赏赐,允臣仔细观阅此画。”

每每见到好画他便实在心痒难耐,忍了又忍,他还是想上前来试一试。

卫时舟温声问:“爱卿可自便。”

林渊谢恩之后便回过身去,径直走到那幅四时山水图旁,从生机蓬勃的春景开始,细致而认真地赏完了最后披覆着无瑕雪羽的山间冬景。

这幅长卷最特殊之处便在于用色,大胆而潇洒,另辟蹊径却又不会显得古怪,反而让观者觉得绝妙。

几乎第一眼瞥见时,林渊便觉得这画应是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画家——青里的画作。

而此时细细看过之后,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林渊遍寻各地,费尽力气也只得了青里的两幅画。他认真欣赏与分析过,十分熟悉青里在用色中的独特画风。

他心底掩着层层欣赏,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位旧日同僚的女儿,她如今的年纪应比自己的孙儿还要小些。

竟是她吗?

陛下既然毫不避讳地将此画示于人前,便应不会以他人的画充数。

此画在各个方面都比青里以往的画有显著的提升,应是她以目前的最高水平作出的画,林渊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

若他找陛下求要这幅山水图,不知是能得偿所愿,还是会一把年纪被下放去外地修路?

林渊暗自想道。

见林尚书看完画,卫时舟出声问:“爱卿觉得如何?”

林渊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点破她的身份,而是换了个说辞道:“容姑娘天资卓越,老臣觉得即便以此画与名家青里的画作相比,也不分伯仲。”

一直无声站在一旁的容清棠眉梢微挑。

她没想到竟会有人认出来。

其实容清棠本也不打算一直隐瞒这层身份。但卫时舟方才朝她递了个宽慰的眼神,容清棠便知道,卫时舟是想让她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

所以容清棠仍神色自然地站在一旁,想看看卫时舟有何安排,只等在合适的时候再加以配合。

刘楚楚不仅看过青里的画,还得了那幅大婚图。那日她虽命人将画收了起来,但后来她还是把它找出来仔细看过。

刘楚楚已决定入宫为后,也会与谢闻锦断绝来往,是以今日她还让侍女把那幅大婚图带来了,午膳之前已命人寻了合适的时机还给谢闻锦。

无论是那幅画中的纯熟技法还是非凡气韵,刘楚楚都自认比不过。

她绝不相信容清棠的画能与青里的相比。

若容清棠的画艺卓越至此,又怎会在长安贵女中籍籍无名?

是以听林尚书这么说,刘楚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女钦佩青里已久,却苦于实在难以望其项背。故臣女也想斗胆请求陛下允臣女欣赏容姑娘的画,学习一二。”

容清棠更加意外了。

刘楚楚得了那幅大婚图的赝品,看完却说钦佩她?

卫时舟气定神闲地允了刘楚楚的请求。

刘楚楚本以为林尚书或许是提前被容清棠或陛下说服了,才会在此时盲目地吹嘘容清棠的画艺。

而亲眼看见那幅山水画时,刘楚楚瞬息间便没了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心跳得又急又快——

这幅画竟比她手里那幅大婚图画得更好!

若单看那幅大婚图与这幅山水画,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何来的难分伯仲?

可难道要刘楚楚相信容清棠比声名远扬的名家更厉害吗?

这不可能!

林渊分明是其心不正,为了顺陛下心意,才故意罔顾事实,将容清棠捧得高高的,也不怕她跌下来摔死。

刘楚楚攥紧了手里的丝帕,缓步走回原地,说出自己的质疑:“此画的确很好,臣女自愧不如。但臣女曾偶得了一幅青里的画作,可以断定,作这幅山水画的人在丹青技艺上要优于青里。”

“这幅画,或许不是容姑娘所作。”

容清棠一时不知该不该笑。

刘楚楚拿了赝品画觉得钦佩,竟又对着她前几日刚画完的山水图说作这画的人要比青里更厉害些。

这分明是原主与仿画之人,真品与赝品的区别。

卫时舟心底也划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道:“既然如此,那你偶得的那幅画如今在何处?可否能拿来加以比对?”

刘楚楚心神微顿。

那画她已经还给谢闻锦了。

而且赠大婚图的寓意实在暧昧,绝不能示于人前。否则别说进宫为后,便是要另外议亲,刘楚楚恐怕也会因此而受人指摘。

是以她只能道:“已经赠与他人了。”

闻言,卫时舟道:“那便是没有实证,朕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便妄加怀疑。”

刘楚楚本想找机会再把那幅大婚图拿来比对,或除了林渊以外,重新请一位在书画方面有所造诣的前辈来一趟,看是否能鉴出这幅山水图的笔触出自哪位名家。

可她腹中的所有话都被皇帝这句压了下去。

她心中憋闷着不上不下,自有不甘。

“既然太后和林尚书都觉得容姑娘的画更佳,那朕便……”

“皇帝!”太后再次打断卫时舟的画,责问道:“即便此画出自她手又如何?难道你还当真打算因此立她为后吗?”

她和皇帝都很清楚,画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画的人。

见太后忽然将话挑明,大帐中的众人都心里一紧,随即更加专注而安静地听着。看来后位的归属,今晚一定会有个结果。

但中书省与门下省近来先后经手了两道圣旨盖章的官员们很清楚,立后的旨意其实早已定了。

刘楚楚也不自觉攥紧了手。

她早已看出来,这对天家母子对后位的人选各有偏向,若太后赢了这一局,她便能成为皇后。若陛下赢了……

不行,若连她刘楚楚都坐不上那个位置,低贱如容清棠又凭什么?

卫时舟反问道:“若是呢?”

太后怒极,高声道:“她身份卑贱,还曾嫁做他人妇,凭什么做一国之母?”

卫时舟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朕不觉得她有何不可。”

“即便今日在画上的比试赢的不是她,朕也会立她为后。”

“那你是准备为了这个狐媚子罔顾皇室尊严,不遵母命吗?!”太后随手摔了一只酒杯,厉声质问道。

闻言,刘楚楚心里微松。

太后都已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容清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皇后了。陛下不可能为了她背上这种罪名。

但刘楚楚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却又听见陛下道:“可若父命、君命和母命相悖时,又该如何?”

“你……”太后顿了顿,涉及那个人,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犹豫,“你想说什么?”

皇帝的君与父,自然是仍在世的太上皇。但了尘已跳出红尘,太后不觉得他还会插手皇帝立后一事。

卫时舟朝余内侍抬了抬手,余平川便立时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除了太后与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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