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无他,他们本该闭门思过的指挥使大人突然出现,不停地走来走去,差不多在每个人面前都站了会儿,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直勾勾看着他们。
吓死人了!
张大虎两股战战,悄声问搭档,“该审的案子一个没落,该打探的消息一个没漏,叶家和瓦剌接头的事也报上去了,我脑袋想破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因背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罗鹰斜靠在圈椅中,神叨叨说:“当你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那就不要找自己的问题。”
说着,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他看老大。
张大虎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也没瞧出老大哪有问题,恰在此时,老大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走了过来。
张大虎内心狂吼:你不要过来啊——
高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寡淡无味,“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张大虎咽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今天天气不错哈。”
高晟皱皱眉头,罗鹰悄没声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张大虎:“老大今日气色不错,衣服也挺好看的。”
罗鹰又往旁边挪了挪:睁眼说瞎话,飞鱼服见天穿,独独今天夸不觉得太假了吗?
高晟却笑了,“我也觉得今天的衣服比昨日的好看。”
罗鹰:难道不是一身吗?
张大虎大大松了口气,脑子里的弦随之松懈,笑哈哈道:“就是荷包不太搭,浅粉底儿的荷包,看着软绵绵的,和威武的飞鱼纹不般配。”
高晟脸色蓦地一沉,眼神冷得能杀人。
张大虎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躲得远远的罗鹰,奈何这家伙用案卷把脸挡得严严实实,拒绝与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库房很有些日子没有整理了,”高晟冷冰冰地说,“把所有的兵器都擦了,盘好上油,不保养完不准回家。”
“是。”张大虎哭丧着脸应道,到底儿也没明白怎么得罪这位爷了。
一个差役上前禀报,“大人,吏部给事中宋大人来了,要和您确认下经历。”
高晟抚了下腰间的荷包,面带微笑走进签押房。
宋南一比他官职低,但身上有国公世子从一品的爵位,因而见他进来只是略点了点头,并未起身。
“想必我的来意高大人已经知道了。”宋南一道,“弹劾大人的奏章由内阁转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又转到吏部核实。按律,罪臣之子不能科举,不可入仕,请问大人,你的父亲是不是元庆二十八年钦定案犯高圻?”
“是。”
“他的罪名是不是侵占军屯?”
“是。”
“高大人是不是知道自己是犯官之子?”
“是。”
“高大人有无向皇上提起过你的身世?”
高晟斜眼看宋南一一眼,慢慢踱到他跟前,“宋大人想治本官一个欺君之罪?”
没有提,就是欺君,提了,就是花言巧语蒙蔽皇上,一样是欺君。
宋南一从案卷中抬起头,“大人只需据实回答即可。”
突然,他看到了那个荷包。
那是温鸾的针线!过去数年的时光里,温鸾为他做了无数个荷包、手绢、扇套,他一眼就能认出那荷包绝对出自温鸾之手。
宋南一不禁握紧了手里的笔。
高晟眼神掠过几分得意,不紧不慢道:“你只是来向我确认经历,没有资格审问我。”
宋南一收好卷宗,起身往外走,“我今日没有资格,以后不见得没有。”
“你想说,等太上皇还朝,你们宋家就能东山再起,你就有资格审问我了?”高晟冷笑道,“叶家和瓦剌接触上了又如何,即便迎回太上皇,皇上还坐在龙椅上呢。”
宋南一猛然回头,眼中全是震惊不可置信。
◎只喜欢樱花树下的你◎
从北镇抚司出来, 宋南一没有回吏部衙门,他直接回家找到叶向晚,劈头就说:“高晟知道叶家和瓦剌接触的事了。”
“怎么可能!”叶向晚大惊失色, 因起得太急太猛,带着桌上的茶杯咣当一声翻倒, 茶水洒了她一裙子。
宋南一递给她一方手帕,喘口气道:“他在北镇抚司亲口和我说的, 暂且停止接触,若是让锦衣卫抓个正着,随便放张舆图什么的, 罗织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麻烦了。”
叶向晚急急忙忙写了密信叫人送出去。
冷风一吹,她也渐渐回过神来,“此事进行得极为机密, 知道的只有我、我父亲、康王、你,还有你的长随周海, 连你母亲都不清楚, 高晟是怎么知道的?”
宋南一道:“锦衣卫无孔不入,许是哪里出了纰漏。”
“不可能!”叶向晚对自家的暗卫布控充满信心,“如果有可疑的人靠近,叶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几个不会泄密,周海这些天一直在我家暗卫监视下, 也没有异常。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宋南一眼神微暗,避开叶向晚的视线道:“他可能是故意诈我,我太急躁了。”
“他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诈得这么准?”叶向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显得咄咄逼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马球赛那天,你中途失踪了一刻钟,去哪里了,见谁了?”
宋南一脸色一冷,“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监视我。”
叶向晚上下打量他一番,已是猜了个大差不差,“去见温鸾了?”她一把抓住宋南一的胳膊,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和她说了,啊?”
宋南一甩开她的手,“说了,我不安抚她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她会撑不下去,会崩溃的!”
“哈,哈!”叶向晚忍不住笑了两声,眼中又是失望,又是惊诧,“你有脑子没有?她活得比你我都滋润,但凡京城里能见到的新鲜玩意,不要钱似的往高晟宅子里送。 ”
“街头看见她那次,她身上穿的是云锦,织金孔雀羽妆花纱裙,你是识货的,寸锦寸金,你母亲也只有一件,没她的鲜亮,没她的华贵,可平日里还舍不得穿。她呢,随随便便就套在身上,这样的尊荣,你给得起吗?”
“瓦剌人得罪了她,高晟眼睛不眨就把人杀了,明知道办马球赛就是给瓦剌人杀他找借口,他还是去了!皇上都说他傻,为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叶向晚连连冷笑,“论相貌,论权势,论财力,高晟比你强不止一点半点,又对她百般的好,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变心,就因为你们两小无猜十来年?荒谬!幼稚!”
她一而再再而三言语讥讽,激得宋南一的火气噌噌往上窜,怒喝道:“你没真心爱过人,也没被人真心爱过,当然不懂!”
叶向晚顿时涨红了脸,“你懂,你个傻子,让人耍了还不知道,或许以前温鸾会死心塌地对你,现在她绝对不会。”
“什么意思?”
“你母亲下毒害她,从把她送上高晟床的那天就开始了,等你同她圆了房,就会加大药量,不出半个月就死。可惜高晟打断了计划,温鸾也肯定知道了,不然高晟为何砍掉你父亲的手?就是给她出气。”
“胡说,不可能!”
“不信就去问你的母亲,事关太上皇,这次你母亲绝不会骗你。”
夏日的风扑面灼人,叶向晚的话寒气逼人,宋南一多少有点神情恍惚地望着她,一时屋里沉寂得荒庙一般。
叶向晚扶正倒下的茶杯,倒了杯水递给他,已是缓和了脸色,“她差点死在你母亲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