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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终于还是,为他哭了……

那对姓李的夫妇已经很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也驼了,在村西头开着一间小小的酒肆。

老两口只问她的名字,一听叫温鸾,立刻把她迎进屋子,别的一句没问,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投靠来了。

高晟抹的药膏子真是好东西,热水洗了好几遍,一点不掉色。

温鸾在这里等了三天,不见他来。

又等了一个月,还是不见他来。

过了三个月,已是建昌三年元月了,他还是没有来。

她不走,老两口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每日帮老两口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倒真像一个前来投靠的远房侄女。

不过这日,她在灶台前晕过去了。

老两口吓得够呛,李叔不顾漫天大雪,赶着驴车去镇上请了最好的郎中回来。

郎中闭着眼睛把了半天脉,得出结论:喜脉!

可把老两口给高兴坏了,李婶更是双手合十连连念佛,笑着笑着就哭了。

温鸾不大相信,“麻烦大夫再仔细看看,我月事不准,又有宫寒之症,还喝过一段时间的避子汤,应该不是喜脉。”

郎中不乐意了,“我行医四十余年,救死扶伤无数,谁提起‘吴神手’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声?不至于喜脉都摸不出来,况且都四个月了。”

“是真的啊……”温鸾轻轻抚上小腹,怔楞了好一会儿,突然间泪如雨下。

这个世上,她不再是孤单一人。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又过了一个月,官府发了布告,高晟因其父之冤案,怨恨太上皇不公,伺机暗杀,因其当场毙命,且高家早已灭族,故而就此结案。

听到这个消息,温鸾沉默了许久,第二日就说打算去京城。李婶不放心,劝她生下孩子再走。

“带着几个月的孩子赶路更不容易。”温鸾态度坚决,“趁着还能走路,赶紧动身,我慢慢地走,不妨事的。”

劝不动,老两口只能帮忙找靠得住的大车行送她。

离别时,李婶忍不住哭了,“往前看,一定要往前看,总会好起来的。”

温鸾笑着点点头,“等孩子大了,再回来看您们。”

现在,她要去京城了,看看他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东西。

再与过去的一切道个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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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这一路走得很稳, 也很慢,到京城时,已是三月初了。

马车停在街口, 车夫回头问她:“夫人,接下来去哪里?”

去哪儿?温鸾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蓦地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良久, 方轻轻道:“随便找个客栈就好。”

附近就有客栈,车夫人很好,小心扶她下了马车, 帮着提行李,招呼店小二,直到看着她安顿好了才离开。

温鸾少不得再三道谢。

问店家要了热水, 她把小瓷瓶的药粉倒进去,再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

梳洗更衣, 再看向镜中的人, 已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就是更瘦了些,脸小小的,显得眼睛更大了。

也更憔悴了。

肚皮轻轻颤了颤, 温鸾笑了,低头轻轻抚着肚子, 才七个月,肚皮鼓得老高,看着马上就要生似的。

“还不到时候, 别着急。”她柔声哄着孩子, “等娘找好房子, 请了稳婆和郎中,收拾得妥妥当当了,好好地迎接你呀。”

店家再看到她时,很是惊讶了一番,却没多问——在京城多年的开店经验,他们早学会了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

因见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还贴心地替她叫了顶暖轿。

双幌子元通在东城一条不算繁华的胡同,门楣上嵌了三面万字不到头镂空的云牌,左右各挂一面幌子,一面写的“元通当”,一面写的“质抵押”。

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了,十分好找。

温鸾慢慢走进当铺,把高晟给她的戒指放在高高的柜台上,“取东西。”

很普通的铜鎏金戒指,没有镶玉嵌宝,表面刻了几条花纹聊做装饰而已,却让伙计脸色一变,从柜台后绕出来,“这需要我们大朝奉亲自掌眼,夫人请随我来。”

温鸾随他来到后面雅间,大朝奉仔细看过那枚戒指,便开了金库,捧出一个黑漆雕花的匣子,毕恭毕敬道:“封条完好,东西全在这里了,请夫人过目。”

打开匣子,田契、地契、房契、商铺、银票……满满当当,都要装不下了。

契书是经过官府验证登记的官契,所有人都是她的名字。

温鸾合上盖子,“存东西的人呢?”

一句话把大朝奉问住了,摇摇头道:“夫人见谅,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不能透露主顾的信息,不然就没法在这行干了。”

温鸾默然片刻,又问:“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许是她的神色凄苦,让大朝奉动了恻隐之心,他仔细回忆当时的场面,掂掇着道:“没特意交代什么,不过临走时倒是说了句顽笑话:取东西的人是个心软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够不够。”

温鸾一下子愣住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高晟的声音,“你啊,别再傻乎乎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填补别人了!”

“夫人?夫人?”大朝奉在叫她,满目的惊愕。

温鸾伸手一摸,脸上湿乎乎的,“对不住,对不住……”她尴尬地笑起来,在当铺里哭哭啼啼的,会影响人家的生意。

可眼泪就是噼里啪啦不停地往下掉。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温鸾一边笑,一边哭,坐也坐不下去,急急忙忙起身往外走。

大朝奉忙包好匣子,吩咐伙计好生将人送出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小哥了。”温鸾接过匣子,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反把那小伙计弄个了手足无措。

温鸾已经顾不上别人诧异的目光了,她脑子乱糟糟的,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只是捧着匣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帽儿胡同。

宅子还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住。

奇怪,不是罚没家产了么,怎么各房各院没有贴封条?应是卖出去了,新主人还没搬进来。

她很想看看那片樱花,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看了。

三月的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柔和的春阳下,整个园子荡漾着樱花的波浪,一层层,一树树,热热闹闹绽放着,如云似霞向天边泼洒。

清风拂过,灿□□红的花瓣雨一样飘落,铺满一地。

于灿烂中凋零,把最极致的美凝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温鸾伸出手,接住一片樱花。

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天行哥捉狭地挤挤眼,你知道那位冷峻乖戾的指挥使大人说什么?

他要做樱花!

天行哥拍着大腿,嘎嘎大笑,抱着肚子满床打滚。天啊,你能想象吗,一个大男人,做樱花!你说他脑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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