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妇女眼看着周围都没人,这才忍不住揉了揉肩膀,踢踢腿,“坐了好几个小时,浑身疼,还不兴我活动活动?”
“不是不让你活动,你等我过去换你呗。”
男人帮她把开水灌满,“赶紧回去,别让周围的人看出端倪。”
“嗐,能看出啥,两个上铺都没人,我对面是对小夫妻,就俩普通工人,能看出啥。”
“你别皱眉,我都打探清楚了,男的挺不错,女的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我本来看着还有点心动,说不定咱们能再多捞条肥鱼,但听语气俩人是上京探亲的,老京市人可不好搞,万一家属闹起来……你是不知道,那小媳妇的脸蛋,那身段,就跟五月的水蜜桃似的,要是能弄到……”
“嘘——”男人打断她,“贪多嚼不烂,光手里这条鱼就够肥的,咱们安安生生送到市场再说。”
女人一想也是,手里的货可是洋马,价钱就够他们休息几年的,但终究是有点遗憾,“就那小媳妇娇生惯养的劲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一只手就能把她带走。”
男人又说了两句,眼看着车厢接头那边有人过来,这才若无其事的走开。
回到卧铺车厢,女人见对面下铺的男人还在打鼾,只是换了个姿势,一只手也露在被子外面,又悄悄往两个中铺看了一眼,见都没醒,心里愈发不把男人说的话当回事。
就这样的小两口,还能看出啥端倪不端倪的。
没一会儿,车厢里陆续有人醒来,开始走动,顾安才“醒来”,揉了揉眼睛,起身叫醒中铺的清音,“到饭点了,想吃什么?”
清音这一觉倒是睡得沉,此时头还有点晕晕的,“我跟你去餐车看看吧。”
重要东西他们是随身携带的,留在座位上的就是些简单的衣服鞋袜之类,也不怕丢,一直走到车厢门口,清音才疑惑地说,“我对面那女孩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动都不动一下,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那大姐,早发现早治疗嘛。”
顾安抿了抿嘴角,压着嗓子说,“那大姐应该是人贩子。”
清音双眼瞪大,硬生生把一声惊呼压下去,“怎么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她看着除了热情点,很正常啊。
顾安很满意她的反应,也就不再避讳,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全说了。
清音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想到这年代的人贩子居然已经猖狂到如此程度,但一想也是,这时候虽然户籍管理严格,但因为还没联网,没有身份证,很多落后偏远地区依然存在不少黑户,临时多个人少个人都能糊弄过去。
“我就觉着奇怪,对面床的人睡了那么久居然都没翻身,也没吭一声。”
“照你这么说,那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单身一人,家庭条件不错?”
顾安点头,“为了防止她们提前下车,待会儿你就这样……这样……”
小两口说了几句悄悄话,清音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都快笑出来,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把,“真有你的。”
俩人打了两份饭菜,带回卧铺车厢,中年妇女闻着那香喷喷的热乎味忍不住再一次搭讪,“小同志你们这两份花了多钱?需要票吗?”
清音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样,只顾吃,倒是顾安淡淡地说:“需要。”
妇女咂吧咂吧嘴,心说这小两口可真舍得,一个红烧肉一个鱼香肉丝,简直比他妈过年还吃得好,估计是这趟火车上最好的伙食了吧!
清音抬头,“咦,大姐你家闺女不知道饿啊,咋都不起来吃饭?”说着就要去掀被子。
妇女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没事没事,她前几天上班累坏了,自打小就爱睡懒觉,这一上车倒头就睡,不用管她。”
清音心里暗骂狡猾,但也知道错过了这机会自己确实没理由无缘无故去掀大姑娘的被窝,正准备偃旗息鼓,用另一个办法时,忽然那被子自己动了几下,一只雪白的手腕伸出来,在床围栏杆上敲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那雪白细腻的皮肤,饱满圆润的指甲,却被好几个人看见,这种细白跟清音不一样,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是真正优渥的物质生活才能养出来的。
清音灵机一动,“哎呀大姐,你闺女这是生病了,咋这么白呢?”
妇女连忙去拉被子,顺便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进去,狠狠地在那女孩手上掐了两把。
然而,女孩依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更别说反抗。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看来推测的没错,女孩被她用了迷药或者麻醉之类的,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即使他们大喊人贩子,也没办法证明这女孩是被拐卖的,反正妇女只要一口咬定女孩是个哑巴就行。
“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一直睡着不动呢,诶我们好像带了退烧药,我找找看,啊。”说着就去翻自己行李,这一翻不要紧,清音居然大叫一声“哎呀”。
本来过道上走动的人就多,她刚才又用“生病”故意制造动静,是人都喜欢看热闹,此时他们周围已经围拢不少人,“小同志咋啦?”
“我们钱丢啦!”
原本看热闹的大姐顿时眸光一闪,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列车行驶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行,得把男人叫来。
顾安脸色大变,“这列车上有小偷!”
众人齐齐大惊,有小偷是啥概念?众人连忙都去摸自己的兜,有的赶紧回去看自己行李,还真又有几个大喊丢钱的。
“都不许走,找列车员,找乘警,咱们这节车厢的人谁跑了谁就是小偷!”有人看见妇女正往人后缩,立马就叫起来。
于是,有几人干脆堵住车厢的两道门,列车员听见动静,很快带着乘警赶来。
因为大叫丢钱的乘客不少,算起来数额非常大,列车员又赶紧叫来列车长,临时从其它车厢叫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列车员,忙着统计都有哪些人丢失财物,各自丢失了多少。
妇女因为一开始想跑的举动,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清音于是趁着她被人围住,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自己带出门准备不时之需的针灸针。
她挑出一根两寸的,趁乱在女孩的足底扎了几下。
针灸针非常细,还有点软软的,一闪一闪的,仿佛小鱼儿的尾巴会摆动,但清音却不知道怎么握的,一下扎进去居然稳稳的,不仅没半分晃动,还捻着针柄转了两下,直至手底下的感觉针尖先是空空的,然后进入到某块松弛有度的肌肉里……那感觉就像小鱼儿咬上了鱼饵还拽着鱼线往下坠。
清音知道,自己这一针是“得气”了,没扎空。
而恰在此时,中铺那本来仿佛已经昏迷的女孩的手指,忽然就这么动了动,并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救我……”
清音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手下继续微微用力捻转,女孩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是忽然感觉本来毫无知觉的四肢,开始有轻微的酸痛感。
尤其是被扎到的足底,酸、麻、胀、痛,像小蚂蚁在咬噬,她本来是很害怕这些小动物的,但此时却知道,这个龙国女孩正在救自己。
其实,清音和顾安刚上车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的耳朵能听见,但就是动不了,嘴巴张不开,眼皮也撑不开,听着他们被妇女不断套话,她心里是既紧张又期待,害怕他们也跟自己一样被骗,又期待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