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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云摇带着得胜笑容转回身,却见乌天涯就站在她身后,也正望着她笑。

云摇被他笑得古怪:“你笑成这样做什么?”

乌天涯:“只是觉着,你我确实一丘之貉。”

云摇:“怎么说?”

乌天涯:“譬如,我们的修行信条大概是一样的。”

云摇:“哪一样?”

乌天涯摇着扇子,语气飘飘然:“做人嘛,让自己愉快哪有让别人不愉快来得愉快?”

云摇:“……不愧是师兄。”

乌天涯笑得更得意:“师妹不必自谦,你我同道中人呐。”

云摇顿了下,忽想起什么:“我既记在小师叔门下,称慕寒渊作师兄,便算乾门二代弟子,那按辈分,师兄你至少该喊我一声师叔吧?”

“……”

少女声不高。

但明德殿外偌大广场,连带着方才鸭子群似的几个弟子,霎时全哑巴了。

他们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受害”的可不止是乌天涯。

寒渊尊生性渊懿,从不计较,即便辈分奇高,弟子们私下也不少以师兄相称。

但事实是,若真从小师叔祖那辈分论起,云摇门下亲传弟子都该跟掌门平辈,算乾门第二代,连长老阁不少三代长老见着云幺九,都该乖乖行个礼,问一声师叔好才行。

至于内门外门这些弟子,最小的一辈能数到十代以外,跪下只磕一个头都得算她恩宽了。

“………………”

死寂数息。

“咳咳咳——”

“昨日师弟你问我的那套剑招叫什么来着?”

“哦哦是那个什么……”

“哇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啊……”

云摇身边十丈内,干净利落地清了场。

而唯一被她拎着腰间玉带,想跑都跑不掉的乌天涯默默举起扇子——遮住了她望自己的眼。他哼着小调,假装无事发生地把脸扭开。

好好的一支民间调子,被乌天涯唱得哼哼呀呀的,听得云摇头大。

在被她“灭口”前,乌天涯忽停了。

扇子压下,他戳了戳她:“师妹,寒渊尊这——莫不是受着什么刺激了?”

“?”

云摇顺着乌天涯扇子一撇的方向,回眸望去。

慕寒渊与陈见雪一同来的。

依然是那位衣不染尘,宽袍缓带的寒渊尊,也依然是那顶濯濯如雪的银丝莲花冠。

唯有一处不同:今日多出一条白绸覆目,遮了他眉眼。银白丝带就系于莲花冠下,正随风而拂,没进了他乌丝如墨的长发间。极致的黑与白勾缠掩映,给他原本霁月清辉似的仙气之上,又添了一笔勾人的骀荡。

云摇:“……”

怎么、好像、更祸害了?

云摇暗觉不妙,扭头看向广场另一边。

乾门的弟子们该是见惯了慕寒渊的清濯出尘,而即便是他们,此刻也都或瞩目凝视,或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也就算了、你们男弟子怎么还脸红起来了?

乌天涯在旁边啧啧有声:“难怪一到山外,就听四大仙门的弟子们三天两头地拈酸,什么‘天下明月落乾门,日日相思不得见’——不愧是小师叔祖,按脸收徒。”

“?不要污蔑好吗,小师叔祖带他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日后是这般祸害模样啊。”

“别天真了,小师叔祖最喜欢好看的了,”乌天涯低头笑,“师妹以为,之前那些被她追求过的青年才俊们,是被她看上什么了?”

云摇:“…脸?”

“是啊。”

“……”

慕寒渊被原主祸害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

不过这会儿云摇顾不上心疼慕寒渊——不必等下山,她已经知道自己昨天送慕寒渊绸带想压压他祸水劲儿的行为,有多么适得其反了。

好在还有他的“小师妹”。

与慕寒渊并肩行来,陈见雪一身雪白薄纱长裙,领间以银丝隐纹凤鸟,一条浅绿色长带束腰,同样是衣袂飘飘,飘逸脱俗的模样。

尤其是走在慕寒渊身旁,一双冰雕玉琢,神仙眷侣,相得益彰——

够挡下一山的桃花了。

云摇松了口气。

等慕寒渊与陈见雪近前,点过人数。

行过礼问过好的弟子们当中,之前与云摇略有口角的那名女弟子忽然隔空瞥来一眼。

“寒渊尊,”女弟子阴阳怪气道,“您师妹云幺九也到了,她方才对我们说,路上一定要缠着你,要你日夜陪伴、贴身照顾她呢。”

“……”

云摇:????

就算要告状也不能添油加醋吧——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慕寒渊贴、身、照、顾了?!

云摇觉得自己距离原地走火入魔只差一步了。

尤其是那人未言,莲花冠下发带轻缓,覆着遮目白绸朝她偏过身来。

云摇:“…………没错,是我说的。”

这句话落,连慕寒渊身旁的陈见雪也有些讶异地朝她望了过来。

其余人纷纷露出了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羞耻到极致后,云摇反而坦荡了,她眨眨眼,干脆迎着那些人看热闹的目光,步子轻快连蹦带跳地走到慕寒渊身旁:“师兄兄——”

云摇拂上了慕寒渊的长袍广袖,但只拽了一点袖子布料,攥在了掌心里晃了晃:“人家没剑呀,还不能飞呢,难道你忍心不贴身照顾我吗?”

众弟子:“——”

“????”

慕寒渊似乎是顿住了。

云摇又贴近几分,笑靥上红蝶如焰,出口却是只有两人听得懂的“威胁”:“你若不管我,那便算同门阋墙,师父她老人家会伤心的呢。”

“你、你太无耻了云幺九!竟利用小师叔祖名义威逼师兄,简直是乾门蒙羞!!”

主动发难的那名女弟子脸色涨红,盯着云摇紧缠着慕寒渊的手,她气急了,抬手攥上剑柄:“我在此向你发起门内挑战!今日,一定要让你给寒渊尊跪下道歉!”

话声未落,女弟子一道剑光便拂上来,要将云摇从慕寒渊身旁逼退。

“哗。”

除了云摇,大概没人看清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只是雪白的袍袖扬起又垂落,慕寒渊身影幻动,不知哪一刹那出现在云摇背后,将拔剑上前的女弟子的剑柄怫然送回了剑鞘之中。

他面如温玉,声色却如覆薄霜:“不得无礼。”

“寒渊尊!是她对你轻辱在先!连众仙盟都不敢——”

“禁声。”

慕寒渊音沉。

那女弟子霍然反应过来,涨红了面,气得身体发颤,却再不敢违逆地低下头去。

云摇正低着眸,看手心里方才忽然就滑过溜走的衣袖,想着这徒弟大概是世间第一沾不得。

碰一下都惹他嫌。

不过也对,瞧她随便说了两句气人话,就把一帮弟子们惹得目带怒火,恨不得将她吃下去的模样——可见慕寒渊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之高、之不容玷污。

世人捧作山巅之雪、天上明月的高洁,哪容许旁人伸手污上半分。

可他们怎么就不懂,越是这样的存在,越叫那些坏透了的人想拽下来。

比如她……的前身?

云摇背过攥起的手,带笑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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