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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她怕弄乱了阿爹的东西,许多地方都不敢碰,也就是远远瞅上一眼,看见又是一成不变的书籍宗卷,既是觉得意料之中,又是觉得这里的生活太单调了些。

正当她准备趴去窗边发呆时,却听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她第一反应就是阿爹回来了,不及空青他们阻拦,先是高高兴兴地跑过去,踮着脚开了门,抬头才发现外面的并非相识之人:“啊……”

只见两个赤衣男子站在外面,两腕上绑着短匕,背后背着长弓,面容阴柔,眸光寒凛。

在瞧见时归的刹那,两人却是眼底寒冰顿消。

时归愣了愣:“你们……是来找阿爹的吗?”她扶着门框,一时开也不是、合也不是。

哪知对面两人摇摇头,继而伸出双手,徒手比划了两下,又从袖带里掏出点什么。

“送我的?”因着时二的缘故,时归很容易就看懂了他们的手语,疑惑地将两枚镂金铃铛接过来,铃铛刚一落到手心,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比寻常金玲都要爽脆。

时归也形容不出哪里不同,总归就是好听极了。

她正欲再问,然对面两人已是后退两步,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她看不大懂的礼,转身从这边离开。

两人的举动直接把时归看呆了,直到两人走远,她才想起来喊一声:“你们是谁呀?”

毫无疑问,两人并没有再回头。

还是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犹犹豫豫道:“小主子,那好像是二组的大人。”

“二组?”时归反应过来,“可是二兄所在的地方?”

“正是。”小太监回答,“听说二组犯了错,自时二大人起,整组卸职十日,罚俸三年。”

时归的眉头皱起来:“怎么又是犯错,可还是昨日那事?”

小太监摇头:“奴婢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那两位大人的样子,正是休沐时的打扮,若两位大人真是二组的,倒也合乎传闻了。”

而昨日时序也说,时归给时二求了好大的情,不光是他,连着他手里的下属们,也该好好谢谢时归。

如此想来,那两人同样无法言语,又莫名其妙给时归送来礼物,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眼下送礼物的人都走了,时归也无处追究。

她眨了眨眼,小心将两枚镂金铃系到腰间,这才回房合上门。

而那两人的到来,仿佛是开启了什么按钮——

此后每隔一刻钟,总会有新的人过来。

或是独自一人,或是人一起,有拿小巧配饰的,也有带民间吃食的,再不就是官学最近流行的徽墨歙砚,且不论是不是时归喜欢的,总归送礼的人是用了心。

大部分人都会敲门等时归出来,但也有不愿相见的,就悄悄把礼物放在门口,等门口的小太监代为转交。

短短一个时辰过去,时归收到的礼物已经摆了半张小榻。

她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后面有了准备,反能把人拦下,好奇问上一句:“你也是跟二兄一起的吗?”

等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她又有点不好意思:“那、那个,你们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当不起你们这么多礼物。”

对此,对方轻轻摇头,扯出一个很是生涩的笑,比划道——

不是的,多亏有您,才叫我们免去重罚。

说起时二及他手下受罚一事,少不了谈到项进身上。

昨日惹得时序大怒的项进是广陵王次子,广陵王乃当朝唯一一个异性王,驻地在广陵郡,当地除兵权外,一应民政税收都由广陵王管束,十年前他送年仅十二的次子入京,既是向皇室表忠心,也是将其视作质子抵押。

数十年来,项进好逸恶劳、胸无点墨,最大的爱好便是去梨园听听小曲儿,再带一二娇俏怜人回府。

项进在京十年,除头两年有皇室派人监视外,往后始终被安置于边缘地带,也从没有人认为他会有多大威胁。

便是此次贪污大案,受牵连的京官数不胜数,而项进作为牵头人物,偏像在案中隐身了一般,京城动荡一月,他依旧该听曲儿听曲儿,该宠怜宠怜,被刑部问到府上了,还能一脸无辜地叫冤。

若非时序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甚至能隐身至全案结束。

时序办案向来果断,除证据外,他更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哪怕还没有证实项进确与贪污有关,他还是直接下令,命时二将其捉拿归案,直入司礼监大牢。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搜捕,然等时二带人赶去时,却被一个“假项进”引走,若非时一从城门经过,正遇见乔装打扮,准备偷渡出去的项进,就真让他跑掉了。

无论项进之后是回广陵郡,还是随便去哪里躲藏,只要出了这个京城,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序如何也想不到,时二办差那么多年,还能被项进骗了去。

他昨日还骂项进骗术拙劣,生性愚蠢。

然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带了那么多死士甲兵,就是被那又蠢又拙劣的骗术,耍得团团转,还险些误了大事。

与其说时序是在骂项进,何尝不是对时二的讽刺。

依着司礼监的规矩,时二犯下这等疏漏,合该被褫夺官职,扔回死士营重新受训,再多鞭打也是活该。

而与他同行的死士甲兵,同样逃不过重罚去。

这些人回来时,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其余人或有同情,可也是不敢在掌印跟前求情的。

没看见时二大人受罚时,长鞭都抽断了一根,也不见掌印叫止,反是脸色愈发难看。

后来众人听说,掌印的女儿过去了,时二大人暂时逃过了刑法,与其属下跪在院里等待审判。

然,一整晚过去。

掌印只叫他们卸任反省,罚俸三年。

“?”这下子,整个司礼监都被惊动了。

他们不敢向时序求证,就只能凭空猜测,猜来猜去,也只有昨日误闯的小主子是一个变数。

“你们是没听见吗?小主子喊几位大人兄长,喊得可亲近了。”

还能为什么,有人求情了呗!

众人说不清是羡慕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点,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们既没有认掌印做干爹的上司,也没有与小主子接触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没有犯错后被放过的可能的。

“你们说,我现在去讨好小主子,还来不来得及?”

对面的人没应声,可细看其神色,明显也是有了相同心思的。

时二手下的人被卸任,并没有机会听到这些传闻,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时归替时二求情的,无需多言,一切皆是明朗。

哪怕他们本不该出现在司礼监,他们还是冒着风险来了。

时二手下的人多是与他一样的死士,自幼被灌了哑药,人手不足时能短暂转至明职,等事了了,又该做回死士了。

而作为死士,自无月俸一说。

也唯有他们随时二办差后,才有机会得到几两碎银,只是这种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又怕自己哪日悄无声息死去,碎银到手便被花掉,少有积蓄一说。

直到这一回,他们感受到了囊中羞涩的窘迫。

小主子替他们求情免去责罚,他们又岂有无声接受的道理。

他们只会拳脚,最大的本事就是刺杀,但这种本事,总不能让他们帮小主子杀人去。

说起来,小女孩都喜欢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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