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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黑夜猎狐

 

他把那只烟球一下塞进了空洞,然后发狂似地跑开去。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像一头笨重的熊。他发出一阵怒号,猛拍着他的胸膛和肩膀。裘弟禁不住对他大笑起来。这时,一枚灼热的针刺进了他自己的脖子。勃克喊道:“快爬下凹穴!跳到水里去!”他们连滚带爬地翻下这陡峭的岸坡。因为少雨,那渗水汇成的池塘已经很浅。当他们躺进去时,水还不能完全没过他们。勃克掏起一把把泥浆来,抹在裘弟的头发上和脖子上。他自己那头粗密的头发,巳厚得足够保护他了。好几只蜂子跟着他们,执拗地在空中前后回旋。过了一会儿,勃克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他说:“它们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可我们简直变成两只猪了。”他们的裤子,他们的脸,他们的上衣,上面的泥浆都结成了块。这天还不是洗澡的日子,但裘弟领路爬上回穴的南岸,到那两个洗衣水槽去。他们在一个水槽里将衣服洗了,到另一个水槽里去洗澡。勃克说:“你咧着嘴笑什么?”裘弟摇摇头。他想起了他妈说的话。“如果能使蜜蜂把一个福列斯特螫得干净些,我真想要它一窝。”勃克身上螫了半打刺,而裘弟却逃脱了厄运,只螫到两下。他们谨慎地走到野蜂做窝的松树前面。那烟球的位置放得很好。蜜蜂都被浓烟熏醉了。它们慢慢地聚集在洞穴周围,寻找着它们的皇后。勃克劈开一个较大的裂口,用他的出鞘猎刀割去周边。他清除了木片和残屑,将刀插了进去。他再拔出来一看,不由得惊叹起来。“今天好运气!这里足足有一洗衣盆的净蜜哩。树腔里都装满了。”他拿出一片木屑,上面闪着金黄色,蜜汁在滴下来。那蜂房虽然又粗又黑,可是蜜汁却比上等的糖浆还要纯净。他们装满了那只盛猪油的提桶,两人提着它回到家里。巴克斯特妈妈又给他们带回一只柏木桶。勃克说:“现在用一洗衣盆的饼干来蘸蜜吃都不够的。”这次带回来的负担是沉重的。在野蜂贮蜜的树里面,勃克说,这是他从小以来所看到的最大一次收获。他说;“明天我回家去告诉家里人,他们一定不会相信的。”巴克斯特妈妈慢吞吞地说:“我想你可以带些回家去。”“不要很多,让我在肚子里装一些就够了。我在沼泽地里看好了两、三棵树,要是它们都使我失望的话,我再来向你们要吧。”她说:“你对我们真友好。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为你们尽情效力的。”裘弟说:“勃克,我希望你不回去。”那大汉戏谑地推着他说:“我走后,你就没有工夫照顾小鹿了。”勃克显然是好动的。吃晚餐时,他的两脚来回移动,后来又上下踏步。他望着天空。他说:“一个适合于骑马的好夜晚。”裘弟说:“你怎么一下子着急起来了?”勃克停止了踏步。“我就是这种脾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论在哪儿,我都是满意一段时间,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又不满意了。当我和密尔惠尔、雷姆上肯塔基贩马时,我对天发誓,我简直要爆炸了,直到回到家中才平静下来。”他停了一下,注视着落日,然后放低声音补充道:“我现在正为草翅膀烦恼。我在这儿有一种感觉”他使劲地拍他毛茸茸的胸膛。“他怕是不太好。”“家里不会来人吗?”“问题就在这儿。假如他们不知道你爸病得厉害,他们就会骑马来问安,叫我回去。他们想你爸正需要帮助,因此不论情况如何,他们也不会来叫我回去了。”他焦躁不安地等着天黑。他想把他那些事情做完了就离开。贝尼是个像任何一个福列斯特一样老练的夜猎者。裘弟跃跃欲试地想夸耀他爸爸除去的害兽之多,但这会占去他和勃克出去夜猎的时间。他噤住了声。他帮勃克准备松脂片,以供点火盘用。勃克说:“我的考顿叔叔有一头红发。那头发真是蓬蓬松松一大堆,像乱草般竖立着,而且红得像斗鸡的鸡冠。有一晚,他带火盘去打猎。那火盘的柄很短,一粒火星从盘里飞到他头发上烧着了。而你要知道,当他向我爸求救时,爸理也不理他。爸还以为是月亮出来了,透过考顿叔叔的头发在闪光呢。”裘弟听得目瞪口呆。“勃克,这是真的吗?”勃克忙碌地削着木片。

“要是你讲故事给我听,”他说。“我决不会问你这样一个问题的。”贝尼在他的房间里喊道:“我不能忍受了,我实在想和你们一起去。”他们走进他的房间。“假如你们去猎豹,”他说。“我发誓我觉得已有足够的力气和你们一起去了。”勃克说:“假如有我们的狗在这儿,我一定愿意和你一起去猎豹。”“怎么,我这一对狗不就赛过你们整个一群吗?”他直率地问道。“你们后来是怎么处置我换给你们的那只糟糕的狗的?”勃克慢吞吞地说道:“怎么了,事实证明,在我们养过的猎狗中,那狗是一只最快的、最出色的、最经受得住打猎艰苦的、最勇敢无畏的猎狗。需要的是有人来训练。”贝尼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说:“我很高兴,你们竟然精明得把它训练得象个样了。现在它在哪儿?”“是啊,它是那样的呱呱叫,它使别的狗都自愧不如。但雷姆却难以容忍下去。一天晚上,他把它拖出去一枪打死,葬到巴克斯特家的墓地里去了。”贝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注意到那个新坟了,我以为你们所有的坟地都已经用光了呢。等我有力气时,我一定要立一块石头墓碑。我要在上面刻上:‘一个福列斯特在此安息,全体亲属敬立。’”他宽厚地微笑起来,拍打着他床上的被子。“认输了吧,勃克,”贝尼说。“认输吧。”勃克抹抹胡须。“是的。”他说。“我只当它是个玩笑。但不要期望雷姆也会把它当成是普通的玩笑,而不是无情的侮辱。”贝尼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我没有,我希望你们也都没有,不论雷姆或者别人。”“雷姆是不同的,他对事情有他个人的看法。”“这真使我难过。他和奥利佛打架我插了手,只是因为你们这一边人太多了。”勃克说:“是啊,血比水更浓。我们自己相互间也常常打架。但当我们和别人争吵时,我们总是一致对外的。可你我之间是没有必要争吵的。”一场唇枪舌剑就此结束。裘弟问道:“假如双方都不争吵相骂,不知道还会打起来吗?”贝尼说:“我看也会的。有一次,我曾看见两个聋哑人打架。其实他们也会说话,只不过是用手势,大概就是因为一个人用手势侮辱了另一个。”勃克说:“这是男人的天性,孩子。等你到了追求女人的时候,你就会不止一次地使你的裤子滚满灰尘。”“但除了雷姆和奥利佛在追求女人以外,没有人在追求呀,而且为这事把这儿所有的巴克斯特和你们所有的福列斯特都牵连进去。”贝尼又说:“打架的原因是数不清的。我曾经知道有一个牧师,为了别人不同意他叫未成年的人发誓,他就脱下法衣,要跟人打架。所有的人都是在认为自己有理的时候才打架,但‘最后一个总是遭殃’1。”----1这是一句成语,贝尼在此暗指自己参加雷姆与奥利佛打架一事。勃克说:“听!我好像听到硬木林里有一声狐狸叫。”起先,夜似乎是寂静的。然后,各种声音浮云似地飘到了他们耳畔。一只猫头鹰在呜呜地叫着。一只树蛙在拉着它的小提琴,预告着天要下雨。勃克说:“它已在那儿了。”一阵微弱的叫声,尖厉而又悲哀地在远处回荡。勃克说:“这对我们可怜的狗来说不是音乐吗?它们难道不会去和那些女高音对唱吗?”贝尼说:“假如你和裘弟今晚不能收拾这窝小畜牲,那么下个月把你们的狗带来,我们要好好来它个大围猎。”勃克说:“我们走吧,裘弟。我们到那儿时,这批叫唤着的家伙大概已在玉米地里了。”他从角落里拿起贝尼的后膛枪。“今晚我就借这支枪去打。呵,以前我好象见过它。”“可别把它和那狗埋在一起,”贝尼说。“它可的确是一支好枪呢。”裘弟把他的老前膛装好后掮到肩上。他和勃克一起走了出去。小鹿在棚屋里听见他的声音,发出一阵哀鸣。他们在桑树下面走过,越过那劈开的树干扎成的围栅,来到玉米地里。勃克顺着第一垄玉米走到地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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