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尽管还有可能绑匪是将赎金要?求拍进了视频里,但陆思衡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这种录像带大约在十几年前很流行,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要?不是陆曦曾经有段时间?喜欢收集这些十几年前的老牌电子产品,一时还真?找不到要?怎么放映。
陆曦买回来的一台录像机就摆在二楼放映室里落灰,管家格外顺利丝滑地将录像带插了进去,屏幕显示读取完成。
突然,所?有人?心底都涌现出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盘录像带和录像机的型号完美匹配,连颜色都别无二致,真?的有这样的巧合么?巧合到就好像……是绑匪对着陆家录像机的型号特意买回来的一样。
林慈恩被陆弘景温柔地按在沙发上,陆宗坐在沙发中间?,直接按下了开关。
视频的地方看起来是一个空荡荡的废弃工厂,除了角落的蜘蛛网和架子上被绑着的男人?以外就再没什么别的东西——尽管人?被以行刑的姿势捆绑着,但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刑具似的东西。
一直等到五分多钟,画面还是和最开始一模一样,要?不是偶尔有风吹动被捆绑在铁架上那人?的发丝的话,陆思衡都要?以为这其实放了张图片来糊弄他们。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凭这样拙劣的拍摄技巧和无聊的故事情节,开场没五分钟就要?有一大波观众退票离场砸烂柿子了。
但没有人?从这样无聊的画面上移开眼——尽管视频中那人?低垂着头,又被黑布遮住了眼睛,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容时。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哪怕不需要?视觉去确认、但所?有人?都十分笃定?的直觉,就像孩子走失几十年的母亲只是在街头或电视看到已经成人?的孩子一眼就心脏狂跳、眼眶发热,那要?血肉相连的直觉。
容时低垂着头,像是被折断后随手插在木制的、充满灰尘的门框上的花儿一样,看起来那样脆弱且格格不入,甚至在彻底凋零之前,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终于在进度条走到一半时,容时手指反射性地抽了下。
两分钟后,他清醒过?来,缓缓抬起了头。
几个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这才出现在画面中,视频这段没有开启录音,那三个人?又背对着摄像机,只知道他们谈判了一会儿,其中那个穿着西装的笑脸面具抽出匕首,一刀割在容时的脖颈上。
那样的出血量仅仅是看着就浑身发凉,房间?内传来当啷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碰掉了,但没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吸引,他们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他对生?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修长白皙的手掌近乎内折到了非人?的程度,他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按下了通讯按键。
这一段竟然是有声?音的。
陆思衡的手指死死掐进沙发背里,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通电话是打?给谁。
他想起那个蛋糕上摇摇欲坠的小球,他发誓要?保护的弟弟等着他就救他,可这个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哥哥忙着拯救一个蛋糕,随口叫别人?挂断了这通电话。
这也太荒谬了,命运弄人?竟到了这般可笑的地步。
电话那头带着喜悦的慌乱和容时的绝望对比是那样的强烈,他不敢在看下去了。
陆思衡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可那些声?音却仿佛知道他的心虚,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耳朵里,简直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一般。
他想,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停下来吧,不要?再这么残忍了……
但却仿佛与他作?对一般——陆家大少爷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老天爷和他作?对的时候。
在陆曦撒着娇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容时眼前的黑布湿了一点?,他像是只濒死的天鹅一般,叫出了他的名字。
其实容时这个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没什么力?气了,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对于陆思衡、对于围坐在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犹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就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深深的绝望与痛苦,血液顺着脖颈划过?锁骨、划过?那件他没来得及换掉的衣服,蜿蜒着滴到地面血液凝成的小坑中。
哪是怎么样的刺骨的痛意呢?
如果施道长说?得是真?的的话,这样浓烈的绝望与不甘,死后一定?会变成厉鬼吧。
原来他在医院听到的声?音,是容时最后对他的呼唤,他那样的伤心绝望,而他这个做哥哥,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听错了”。
陆思衡终于再也站不住,腿一软跪倒了地上,他突然想道,如果他变成厉鬼来索命也好,就让这个背叛了誓言的哥哥下地狱吧。
可他会不会对这个哥哥太过?失望,甚至变成鬼了都不愿去找他复仇呢?
房间?里非常、非常的安静,就连每个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
视频中的那个人?、陆家的小少爷、他们的儿子、弟弟,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在一个布着铁锈、废旧工厂的架子上,痛苦地带着对家人?的失望,静静地再也不动了……
沉默了整整有十分钟之久,陆宗才站起身,率先打?破了这股像是迈入地底棺材般的沉默。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刚失去儿子的父亲,脸上干干净净,去公司的话没人?会认为雷厉风行的老陆总有什么变化——就连和容时相处没多久的管家都留下了几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