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天光大亮之下,少年发如鸦羽,姿态矫健又慵懒,一双眼玩闹般眯起,流露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妖邪之气。
可仔细一看,分明是人类修士。
秦巡心头突地一跳,感觉此人有些眼熟,他在筑基初期,看眼前少年也是筑基初期。可紫衣少年周身那股气势如山海压覆,哪里像一个筑基期!
秦巡慌慌忙忙道:“没有这种规则!”
可他说晚了。
燕赤离是个屁的剑修。
不过,这不妨碍他篡改游戏规则,从他笑眯眯地发问,到一剑挥出,时间仅过三秒。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少年才从天而降,下一秒秦师弟就被一道剑意挥出场外。
场外一片惊呼。
虞惊寒动作比秦巡还快,他提剑抵挡,只后滑了三步。
确切地说,秦巡是毫无还手之力,被一剑击中胸口飞出去。人家根本不想杀他,真正的对手是虞惊寒。
“师弟你没事吧!”、“阿巡你怎么样?”秦巡摔得狼狈,他胸口的衣服被划破了,隐约留了一道剑意。
归元宗弟子赶过来,把他扶起来,秦巡感到自己丢脸了,他咬了咬牙,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事,我还可以再战。”
他提起了剑。
比武场上两人战在一起,虞惊寒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绽放出锋芒,紫衣少年的剑却是灵动飘逸,空气一寸寸凝结,刮在人脸上,有皮开肉绽之感。
两人杀得日月无光,引发云州城一阵轰动,根本没有旁人什么事。
秦巡第一次跳进去。
紫衣少年道:“碍事。”再度一剑把他给劈出去,秦巡吃痛地惨叫一声,一抹脸上都是血。
云州城老百姓都懵了。
这就是绝顶天资,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吗,在两个少年面前,完全毫无还手之力啊!
不愿两人大出风头,秦巡随意把脸上血痕抹去,心情极度不甘,第二次跳进比武场。
虞惊寒眉目不动,那可疾风骤雨般的招式让人措手不及,秦巡逼自己集中精神,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再度被打出去。
这一次,秦巡不敢太过靠近,因为他一靠近,一道剑意就削掉了他的发冠。
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深仇大恨,两人你来我往,处处都是杀招,教天地间所有天之骄子,都黯然失色。
场内外众人都看呆了,赞叹声此起彼伏。
秦巡下颚咬紧,额角浮现几条青筋,情绪濒临爆炸的边缘,他不能忍受本来属于他的目光被人夺去。
他再度捡起剑。
这一次玉佩老者长叹一口气,阻止了他:“别去,你不敌他们。”
这话说的……秦巡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紫衣少年也是一个绝世天才。”
绝世天才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在秦巡耳畔。
他身子摇摇欲坠,脑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神色不敢置信。他在东陵国最初只是一个凡人,他出身皇族,满脑子想的都是权力斗争,怎么为自己母妃固宠、怎么获得父皇的喜爱,怎么打压自己的兄弟,直到他被检测出有修仙体质,根骨资质百年难遇的,他一下子翻身了。
以上种种,他都不需要考虑了。
七个兄长对他和颜悦色,父皇半夜跟他抵足而眠讨论长生之术,母妃也开始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权力斗争都成了过眼云烟。
哪怕是他看不顺眼的九弟,他下一点术法,让对方毁容,对方也彻底无缘大位。
当他踏上仙途后,发现世界如此辽阔,有仙门道州、精魅鬼怪,更能上天入地、遨游四海,秦巡更加认定自己是天选之人。
他不甘心!上天既然让他有了不凡资质,为什么还要催生那么多天才!他本该是天之骄子,怎么谁都能骑在他头上!
天道真是不公平!
玉佩老者担心秦巡受不了打击,滋生心魔,连忙道:“仙门绝世天才多了去了,心性坚韧者才能走得更远,如今那些大乘修者,无一不是心性绝佳、意志坚定的人,你道心要稳固!”
玉佩老者又道:“你该庆幸,那三岁小孩就没有多少资质。”
秦巡抬眼望去,原来是那个人类小孩,他正朝比武场上跑来,小眉头皱起,黑眼珠子噙泪,“你们别打了!”
说完,也许是跑得太急了,还啪叽摔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很痛,把人给摔懵了,眼泪珠子要掉不掉。不过那三岁小孩比想象中坚强点,扶着“问仙石”,小短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问仙石”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几乎要刺瞎场外人的眼睛。
云州城人再度深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该说这是强,还是不强,因为问仙石只有……一种颜色。
属于天空的蔚蓝色。
秦巡定睛看了三秒,本来没往心里去,听到玉佩老者所言后,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反噬,他暴躁道:“为什么拿我跟一个三岁小孩相提并论!”
他眼中只能看见那两个绝世天才。
他认定,想要成为救世之子,绝顶天资和根骨一定不可或缺。
玉佩老者想说“直觉告诉我,那孩子才是你真正的对手”,甫一张口,就陷入禁言沉默,说明天道不允。这场博弈只许正当竞争。
秦巡心情摇摇欲坠之时,虞飞雪也不好受。
虞惊寒区区一剑,绽放出无限风华。
而自己的未婚夫秦巡,却连抵抗都不能,接连三次摔下场。
虞飞雪恍惚了片刻,蓦然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一点失落和疑虑,虞惊寒一脚还未踏入仙门,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日后呢?
半晌她摇了摇头,挥去了心头这点疑虑,绝顶资质又如何,路是自己走的,秦巡未来一定是最强的、最受天道眷顾的。
人类幼崽一出现,就摔了一跤。
他本人是没什么感觉,擦了擦手掌心里的砂砾,咦有一点点血,没有帕子,算了往衣服上擦一擦吧。
他很坚强地爬起来。唐希紧张死了,问他痛不痛,叶清满不在乎道:“不痛!”
可比武场上人看了,迅速分开。
虞惊寒飞快掠来,捏着他的小手掌,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燕赤离面色紧绷,“你怎么那么笨,走路还能摔跤?”
“?”
居然人身攻击!
叶清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很正义,用“仇恨”的小眼神瞪向燕赤离,“你欺负人!”
虞惊寒鼻尖有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面颊被血光浸染,黑沉沉的瞳孔里覆满霜寒,一看就气力不支。
叶清感同身受,扑到他怀里怜惜道:“哥哥你痛不痛?”
燕赤离眉宇一挑,看不惯这场面,像拎一只小鸡一般,把叶清拎起来摇了两下,动作看似粗暴,实际没多少力气,“你哭什么哭,修士都皮糙肉厚,我又没杀他!”
然而叶清并不买账,继续用“仇恨”的小眼神瞪着他!
两辈子以来,燕赤离第一次被这样瞪,新奇之余,眼角微挑大感不快。
“主人你动作过了,你现阶段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你不知道有些人类会示弱,你挑衅在先,小孩子都同情弱者,认定了你在欺负,就会把人往外推。”一只小鬼飘到燕赤离耳边,窃窃私语指点江山道。
什么!竟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