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楼绮年被热得受不了,一张华贵耀眼脸庞,容色憔悴,可他发现,自己一唤,小孩子立刻就过来,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的身体。
人类幼崽这一轻微举动,是一股恰到好处的及时雪,火山不喷发了。
大妖神色恹恹的脸上,升起一抹高兴宽慰。
燕赤离走进屋舍,他眯起一双眼,冷冷地笑了一声:“无病呻吟。”
他一脸不屑。
同样都是大乘期修士,楼绮年这一点点小症状就这样折腾人,不是无病呻吟,就是故意的。燕赤离回忆上辈子,他落败裴玄后,被困诛魔台,周身十二根铁链锁住他全身,让他不得自由。
叶清很关心他,给他疗伤送饭,为他换衣盖被,几乎天天来看他。却也不是次次来,偶尔缺席他从鬼仆里听到的消息,都是宫殿里的孔雀病了,裴玄之子抽不开身。
燕赤离那时没当回事,只以为叶清养了一只体弱多病的妖兽,动不动就生病,如今想一想,一切有迹可循。
难怪他上辈子输了,怎么会有人,在三岁小孩时期就开始争宠。
他上辈子输得不冤。
想到这里,燕赤离嘴角笑容充满冷冽,指骨轻动,咔咔发出清脆的声响,眼里流露出的阴翳浓得惊人。不过小孩子还在,他红眸一眨,掩去那一抹酷戾的杀机。
叶清一听,下意识捍卫道:“不可以这样说,哥哥就是病了。”
他给大妖倒了一杯水。
叶清笃定楼绮年一定是病了,这半个月,他这个小孩子长胖了一圈,可楼绮年这漂亮的大哥哥脸色惨白,肉眼可见瘦了一圈,体重狂跌,不仅如此,对方连食欲也消退。
这不是病了,这是什么。
想到这里,小孩子天真无邪,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充满怜惜。总觉得楼绮年要不久于人世了。小小年纪,禁不起这般分别。
燕赤离被小奶音反驳了,神色不变,毕竟反驳他的人是叶清,他才不会计较。
鬼少年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弯,好脾气地笑着,那是一种极为恶意的笑容。他道:“清清,你该去御兽峰上课了,那些师兄师姐一定会告诉你,有一种鸟天热了就爱脱毛,从尾羽开始,逐渐扩散到背部,一屋子都是毛,如果这个期间不饮不食、美色下降得厉害,那也是正常的……秃毛的鸟儿还不如鸡。”
话音刚落,叶清还没想明白,一种不吃不喝还会脱毛的鸟跟楼哥哥有什么关系时,一支华光彩耀的七色翎羽从空中悠悠荡荡地飘下,落在他头顶。
“咦?”
叶清拿下羽毛,下一秒小脸放光,“哇!!!”
是上古神鸟的羽毛,传说中会帮人挡下一次危险的神器!他好幸运哦,又捡到一次机缘了。
唐希不想理会一鬼一妖,在他心目中叶清的生命安全,大于天,大于地,永远是最重要的。
见小孩子心生惊叹,他神识一扫屋舍:“清清,你去院子里看,好像飘落几根,你床底下也有。”
小孩子特别听话,马上哒着小脚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果真捡到了好几根神鸟羽毛。他小身子趴在床底下,大眼睛往里面瞅,也发现了一根羽毛。
一整个晚上人类幼崽都兴致勃勃,沉浸在一种凡人捡到宝贝的梦幻幸福感中。
另一边,燕赤离这般奚落,是谁都忍不下去。
“……你在诬陷。”
眉间一颗杀痣红得几乎滴血,楼绮年眸光明锐,口气充满了冷然。随着他心头涌现的一股旺盛杀意,鸦青色的衣摆和乌黑如墨的长发无风狂舞,他掌心下一块木头尽碎。
他是尾羽最为华丽耀眼的上古神鸟,化为人形后,容貌稀世罕见、冠绝三界,气度更是卓尔不群,只要他不用术法遮掩容貌,任何场合一登场,周遭事物都会因他迅速黯然失色,怎么可能会容色下降?
鬼修口无遮拦,这完全是一场赤、裸、裸的嫉妒诬陷。
——笑话,他可是天地间最开明大度的一只鬼,会嫉妒一只鸟?
燕赤离脸色不屑,薄唇微掀,皮笑肉不笑道:“哥哥不如照照镜子?上次弟弟我还羡慕哥哥年纪大不要紧,保养得好,几万年也不怕感情褪色,如今见了哥哥这般容色颓唐,我想几万年感情不褪色恐怕是不可能了,几年光阴都够呛。”
话音刚落,他真把一枚镜子丢了过去,讽笑意味十足。
这枚普普通通的镜子,还没落到大妖手里,“啪”的一声层层碎裂。
打鸟打七寸。
伶牙俐齿的鬼,轻而易举便能激发一场怒火。楼绮年也病不下去了,想也不想挥出一击,分分钟就想超度此鬼。
这一晚,归元宗附近一座山,一夜之间再度夷为平地。
-
景乾枯等了一夜,才想起叶清小师弟可能是自己的有缘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脑中晕晕乎乎,不由自主地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盘整个逻辑。
想清楚后,景乾捶打自己的脑袋,为自己感到懊悔。
卦师一开始说有缘人,没有说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他先入为主,认定应该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同门,或者一名德高望重的修士大能,会为他指点迷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小师弟头上去。
卦师说的地点更是暗示了一切。
卦师说,小青峰附近的小路,他会等到那个有缘人。
归元宗练气弟子都会御剑飞行,小青峰下来需要走小路的,应该说,需要靠自己双腿走路的,除了叶清还能有谁!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小师弟,是他粗心大意,忽略了个彻底。
像一个大傻子般,笑呵呵放走了小师弟,还在原地等了良久。
等到垂头丧气、怀疑自身,他蓦然回首后才发现,机缘长得那般可爱,早已悄然出现在他身边,被他亲手放走了。
想到这里,景乾心中啊啊啊直叫,翌日一大早就往后山屋舍、小青峰两处跑。
小孩子不会御剑飞行,生活轨迹就那么简单。
景乾轻而易举地逮到了人,他激动万分的表明来意,叶清一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赧赧说:“可是师兄,我什么都不会啊。”
言下之意,这个卦师恐怕不准。
叶清手里拿着一个儿童小铲子,正在田亩里刨土。
得知师兄来意,他心情是懵逼的,任何一个小孩子,被天之骄子的师兄找上门来,说他会帮人指点迷津、拨云见日,谁都会迷茫困惑,非常有压力。
——怎么可以对一个幼崽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实际上,景乾也这样认为,他挠了挠头,“卦师说了是你,其余什么都没说。”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又磕了一枚清灵丹,止住嘴边火烧火燎的气泡。
焦虑过头后,他心情缓和了许多。
见小孩子攥着铲子,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他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没事,你别有压力。不管成与不成,都是我的事,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一路充满诸多艰难险阻,想突破瓶颈更是难上加难。
开窍、突破这种事,追求的就是一种机缘巧合,比如修真界有些修士在林间松涛看海、日日夜夜观白云苍狗,一个感悟就开窍了,有些人日思夜想数百年千年也无法突破。
开窍有时需要上百年,有时就在一瞬间,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再不济,他还有一个选择呢,三百年后呢。
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