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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两人之后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接着又传来了?梁婶的声音,“司道长、恒道长,是我。”

梁婶说话?带着点乡音。

司樾啧了?一声,纱羊暂掩自己的思绪,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个?姓可真够吃亏的。”

恒子箫起身去开门,见梁婶拉着芳儿忐忑地站在门外。

他请两人进来,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安抚道,“抱歉梁婶,昨晚事发突然,让你们受惊了?。”

“不,不。”梁婶连连摇头,“您都是为了?我们好。只是……”

“有何疑虑,但讲无妨。”

“恒道长,槐娘娘真的……”梁婶战战兢兢地问:“她真的死了?么?”

恒子箫一点头,“这个?自然,若她不死,我们又怎么能?顺顺利利地离开何家村。”

听了?这话?,梁婶稍稍放了?些心。

她低下头,自言自语地喃喃,“这一下村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司樾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了?槐娘娘,无非是变得和其他村子一样?。别?人怎么活,那何家村也怎么活呗。”

梁婶叹了?口气,“您说的也是……”

“您别?担心。”恒子箫拿起桌上的信交给她,“我师门那边已有回信,今天下午就可以送你们去修真界。”

梁婶抬眸,“这么快!”

“越快越好。”恒子箫从怀里取出十?枚灵叶塞给梁婶,“您过去以后,问问裴玉门是否还有用人的地方,如果没有,便去附近置一块地或做些小买卖,和女?儿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不不,您已经救了?我们母女?俩的性命,怎么还能?这么破费。”梁婶推却道,“这钱我不能?收。”

“欸,这可不是白?给的。”司樾起身,从恒子箫手里拿过钱袋,又递给梁婶,“这是借给你的。那里是这小子的师门,他以后回去,大家就是街里街坊了?。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

“这……”梁婶还要犹豫,司樾弯腰刮了?刮芳儿的脸蛋,笑道,“你不用钱,丫头也要用嘞,对不对呀。”

梁婶回头看向芳儿,她衡量一番,忽然拉着女?儿朝两人跪下。

“两位道长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没齿难忘,今生还不上的,来世再还。”说着就要磕头。

“您这是做什么!”恒子箫连忙拉她们,“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本就是我裴玉门弟子的职责所在,您千万不要这样?!”

梁婶抹着泪,司樾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来世再还。快吃点东西,客房就要到点了?,咱们也好赶路。”

“是、是。”

一行人收拾妥当,离开客栈前?再吃顿饱饭。

等着上菜的工夫,邻桌传来了?些许议论声。

“听说了?吗,城西郊外的那个?何家村……”“听说了?听说了?,真是没有想到啊。”

听到何家村三个?,梁婶身子一颤,惊慌地朝那桌望去。

司樾一哂,安抚她道,“别?急别?急,我去打探。”

她起身走去,一撩衣摆,跨坐在了?两人对面的长凳上,“两位在说何家村的事?”

对方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你们是何家村的人?”

“那怎么会,”司樾道,“只是那里久负盛名,因而好奇。”

“那你应该知道何家村有一棵神槐吧?”

“知道,知道,庇佑他们三百年风调雨顺嘛。”

“对咯。”男人道,“昨天夜里不是下了?暴雨么,那棵树突然枯死了?。何家村依山而建,没了?神树的庇佑,山上落了?泥石流,大半个?村子都被埋了?,没几个?人逃出来。”

座上的几人皆是一怔。

梁婶捂着嘴,满脸的后怕和震惊。

“都死了??”司樾问。

“有几个?逃出来了?,不过连村长都被埋了?,那还能?活几个?人啊。”

司樾挑眉,“这么严重?”

“要不然怎么传得沸沸扬扬呢。”

纱羊忍不住惊呼,“才一个?晚上而已,没了?槐树的庇佑就这么不行吗?”

两人虽然看不见纱羊,却兀自往下道,“何家村三百年不受灾,不管是村里还是县衙,谁都从来没在那里做过防灾工事。哪成想呢……”

司樾颔首,“那是怪不得。”

她抬眸看向自己那一桌子,恒子箫低着头,身子微微发颤。

“唉,谁想得到啊,三百年的神树说没就没了?。”

司樾哼笑一声,“要我说,这可不是‘说没就没’了?。”

“哦?怎么说?”

“有道是,禄尽人亡、福尽灾来。”司樾道,“旧荫已尽,又不行善积德,哈,整整三百年风调雨顺,再大的福报也该享完了?。”

两人点头,“那倒也是。每次咱们这儿受了?灾,问何家村买粮,他们都把?粮食卖得比金子贵;想去何家村借宿,比住皇宫还贵。”

“这也就罢了?,去拜一拜那棵神树,一个?人就要五两银子,就是去天下第一寺添一次香油也不过五文?钱啊,何家村的人真是疯了?。”

“要我说,要不是有神树在,何家村那个?地方早该被冲上几百回了?。”

恒子箫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不由得再次反问自己:自己所做,真的对么。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七岁读时尚觉得容易;而今他已十?七,却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降妖除魔根本不是书中所写的那样?酣畅淋漓、大快人心,而修道修行也根本不是法力?越高就越畅快肆意。

他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浑浑噩噩,唯有一点事可以确定——他绝不敢再轻贱任何生命。

这顿饭吃得沉闷,结束后几人租了?辆马车,往最近的太拟虚屏而去。

到了?屏障交界处,马车停了?下来,恒子箫看见了?屏内的同门,对方朝着他们一拜,“司樾真人、纱羊师姐、子箫师叔。”

“人就交给你了?。”恒子箫目送梁婶母女?过去,“好好安顿。”

“是。”

梁婶牵着女?儿,跟着裴玉门的弟子走了?,走出几丈,芳儿倏地回头。

她望着恒子箫,怯怯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她说得极轻,可恒子箫还是听见了?。

他抬起手,和芳儿挥别?,芳儿也朝他挥了?挥手。

挥手时,她的袖口落下一截,手臂像是一根羸弱的麻杆,在旷野中轻轻摆动。

恒子箫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非要杀了?槐树、救下这个?女?孩不可。

那大抵是因为,十?二年前?,他被扔进井里差点溺死时,也在祈求有人能?救他、救他离开那个?荒诞野蛮的村子。

肩上忽而一沉,人影已远,纱羊落在他的肩头,偏头看着他,“走吧,我们也要继续赶路了?。”

恒子箫望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两侧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随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几人继续南行。

这一年南方闹了水灾, 灾后出现了瘟疫。

他们走得慢了许多,遇见人手?紧缺的地方,恒子箫就留下?来, 或是帮忙抗灾, 或是给当地的医馆、医师义务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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