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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节

 

“啻骊,”司樾望向金光护罩中的神母,“你是来灭我,还是来灭混沌的?”

啻骊冷笑道,“三千年前,你是来为你师父报仇,还是来灭我天界的?”

火云海上?,一向散漫的司樾难得?站直了脊背。

她头上?柳枝狂舞,身上?麻衣微动。

“我确实欠你们一句对不起?。”司樾道,“可?两界之间,真要算账,那?恐怕还算不清。”

啻骊眸色不改。

“好罢。”司樾收紧了红髅琲,沉淀了眸色。

双鸟忽而没入云下,赫然间又?跃云而出,如锥针纳线般穿刺向司樾。

司樾一眼不看,双臂平举,一掌控住一只鸟首。

凤凰身上?的火焰立刻蔓延至她身上?,司樾视若罔闻,掐着两鸟的脖颈,相互一撞,甩去一旁。

她后撤二里,红髅琲于胸前扬起?,白髅当中,一颗血红的骷髅正对她眼前。

司樾高喝:“媿娋,护法!”

红髅魔光一闪,一道红魂自骷髅中冒起?。

本在城下厮杀的美人琵琶现于空中。

她显现的并非实体?,而是[法相天地]般的巨大?幻影。

红色鬼影升于司樾身后,怀中抱一琵琶,自琵琶中抽出两柄吴钩,美人蛇腰一俯,朝着凤凰冲去。

司樾双手合掌于胸前,红髅琲绕于双掌之间。

她召出媿娋,令其护法,为自己拖出片刻时?间。

这一时?间,司樾身边不断涌现黑色的魔气。

混沌地表不断有煞气腾升,汇入她掌上?的红髅琲中。

万骷吸纳着这些黑气,片刻,司樾周遭魔气暴涨,她低喝一声:“散——!”

万骷口中黑气喷涌,阴冷的魔气顿时?铺于云上?,将啻骊所造火云覆盖扑灭!

整个天空又?沉寂下来,给予了下方苦战的妖魔们清凉舒适的荫庇。

啻骊胸口一伏,握紧权杖,正要和司樾对峙,霍然间,一声炸雷响起?。

金云之中,青白色的巨雷如龙遁地,不偏不倚地砸向了混沌宫中!

这一声雷响空前绝后,不论是天兵还是魔将,皆被震得?停下了动作,仰头张望空中。

啻骊和司樾同时?抬眸。

天空之上?,金云已破散迸裂,支离破碎地飘浮在阴云之间。

雷云碎,天劫启。

九重天雷降下了渡劫者的第一道劫。

天雷降下?, 并不殃及无辜。

房屋瓦片一应无损,雷光乍亮,可只打在恒子箫一人身上。

这?天雷落下?的瞬间, 恒子箫便立刻察觉出了不同。

雷劫向来是伤及发肤的, 落于身上, 皮焦肉绽,其间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但可用防护结界抵挡。

恒子箫一直以为?渡雷劫和遭受普通的雷电无差异,只?在强度上有所不同。

但这?一次, 天雷径直穿过了他临时所设的结界。

结界并无破损, 可天雷却扎扎实实地打在了恒子箫身上。

相触之际,恒子箫身体发肤没有丝毫痛感?,只?是在更?深层、近乎魂魄处,战栗发抖了起来。

四周的气息陡然转变,恒子箫睁眸, 眼前的场景令他呼吸一滞——

裴玉山下?,鳞仃湖旁。

他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那个血色的记忆之中。

最后一次天雷劫, 渡劫的并非肉身躯壳, 而是修道者的灵魂。

恒子箫起身, 在黑红大地上再次见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灭世之魔。

黑袍浸血的男人回眸, 红色的魔瞳望向恒子箫。

红云满天水如血,风中裹挟着砂砾, 就连那砂砾都?是猩红的颜色。

整个世界都?被腐臭味笼罩着,那腐臭的来源, 便?是恒子箫眼前的男人。

他比他上一次见面时少了两分疲态,精神了不少, 可这?精神像飙风里的风筝,固然居高不下?,却随时会?崩断线,仿佛只?是回光返照一般。

对?视片刻,恒箫手肘撑着身后的岩石,转身向了恒子箫。

恒子箫静静望着他。

恒箫听见了外面的天雷声,嘴角一提,喃喃:“可笑——我想飞升,你却想堕魔。”

那双猩红的魔瞳睨向恒子箫,“你总算得意?了,靠着那些虚情假意?攒下?的功德,竟走到了渡劫这?一步。”

恒子箫瞌眸,“天兵牢里,我几乎被你蛊惑,以为?自己这?一生所做善事皆是在讨好师父。”

“不然呢。”恒箫嗤笑。

恒子箫亦不由得笑了,“恒箫,你到死都?想飞升,可我却并不执着于成魔。你我名字只?差一子 ,结局却是谬以千里。”

他顿了顿,复道,“或许你执着的也并非成仙,而正是‘子’这?一字。”

恒箫脸色一沉。

恒子箫抬手,修长的掌心里是一只?破壳小鸡。

“我本以为?师父给我取名只?是随口敷衍,如今才知?——你不是我的心魔,“子”才是。”

孩子也好,弟子也罢,前生今世,恒子箫一直被困在“子”这?一字里。

他想要父母,想要师长,却天生排斥同辈,哪怕和宁楟枫玩得再好,内心也不希望被旁人抢占了“子”位。

他生来没有庇护,孑然一身,遭人唾弃,于是做梦也想要有一把能够庇护他的伞。

于恒箫而言,那伞是名门谪仙赵尘瑄。

纵使他出自白笙座下?,懂得善恶;

纵使他知?道赵尘瑄是在利用自己,也还是为?了保住头顶那把伞而助纣为?虐、不愿放手。

恒箫如是,恒子箫亦如是。

纵有裴玉门和纱羊的谆谆善诱,在得知?司樾是魔后,恒子萧便?立刻将正道抛之脑后,苦苦哀求司樾让他修魔。

他也好,恒箫也好,所求并非长生不老、称霸天下?之道,他们所求,只?是那一“子”而已。

“你说我平生所做皆是虚妄,诚然,我确实存了私心。但亦如你所说,你拜赵尘瑄为?师,不仅是为?报救命之恩,更?是因?为?受人敬仰、纤尘不染的赵尘瑄是你所求之道。”

恒子箫收拢五指,将那小小的小鸡收于拳中,“那么我拜司樾,便?是因?为?她之道,乃我求之道。”

这?一道理,在恒子箫六岁时,便?已清楚宣之于口。

他告诉过纱羊——若他不认同她,又何必拜她为?师;若他拜她为?师,那必是认同她的道。

天兵牢中,那群浮光飞沫所带来的动容并不作假。

恒子箫确定,即使没有司樾,他也绝不后悔帮过那些人、做过那些事。

讨好师父是真,发自肺腑也是真。

如今,就算不是为?了讨好师父,他也会?自发地往这?条道上走去。

传道授业,如此而已,他已接了司樾的衣钵、继承了她的道。

“冠冕堂皇。”恒箫冷笑,“你若真的高尚无私,又如何会?有我的存在?”

“那又为?何会?有一百余盏长明灯幸存!”恒子箫抬手指向身后的裴玉门。

恒箫一怔。

恒子箫定定地望着他,“你已疯魔,不嗜血便?痛不欲生。即便?如此,为?何还会?有这?一百余盏长明灯幸存?”

恒箫声音顿冷,“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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