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徐父想跑出来找女儿,可是那些人不让他出去。
想到这里他难受的红了眼睛,“乔乔,这里都是坏人,你……你带爸爸回家好不好?”
徐乔不忍开口,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爸。”徐衍说,“等你好些我们就带你出去。你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不可以发脾气,你乖乖的,我们才能说服医生带你走。”
徐父明显失望。
过了会儿,徐衍压低嗓音,语调比先前还慢:“爸爸为什么想见乔乔?是不是怕她遭遇危险?”
徐父点头:“……危险。”
徐衍继续问:“什么危险?”
徐父说:“有人……会还害,害乔乔。”
“谁?”
徐父眼底划过茫然,紧接着就不吱声了。
徐衍有些着急,想要追问却被徐乔拉住。
她冲他摇头示意,然后对徐父说:“爸爸,那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吗?”
“不、不远。”
徐乔眸光闪烁:“那是在我周围?”
徐父张张嘴正要回答,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空间。
——是从徐乔的包里传来的。
来电显示为傅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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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起的屏幕吸引徐父视线,一双眼瞪大成惊恐的圆形,瞳孔紧缩,失声般干张着嘴,难发出半点响动。
“爸?”
徐衍轻拍他的肩膀,下一秒就被徐父狠狠推开。
嘶吼,挣扎,毫无理智的癫狂,就像是发疯的野兽,在他身上看不见一丝父亲的影子。
徐乔按下呼叫键,医生成群涌入,数双手很快将徐父控制。
她站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一针又一针的液体扎入他的身体。
父亲已经很瘦了,皮下近乎没有脂肪,皮肤皱巴巴包裹着血管与骨骼,医生扎得急,过程中有血液渗透,然而他感知不到疼,就算针头断在里面也没有任何感觉。
——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曾经人人敬仰的英雄,终于变成了如今最凄苦的模样。
如果父亲清醒,一定也会厌弃此时的自己。
镇定剂下去,徐父不再挣扎,躺在床上沉沉闭住了眼。
徐乔缓缓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触上他的脸,很糙,没有光泽,也没有笑容。
“我们走吧。”
手腕被拉住,她低头擦去眼角的一抹泪意,收敛眸子跟着徐衍离开。
屋外果然下了雨。
豆大的雨珠密密匝匝从天空浇落,一片潮雾中,徐乔看见男人伫立于屋檐下,指尖星火明灭,眸色浅淡,冷倦的气质与匆忙躲雨的路人截然不同。
他看见了徐乔,掐了烟,抬伞走来。
雨势迅猛,男人不急不缓,接近后,自然将黑伞支在徐乔头顶,没看徐衍,自顾自将她揽入怀中。
“就拿了一把伞,我先送你姐过去,然后再过来接你。”
“不用。”徐衍冷漠拒绝,一个猛子扎进雨幕。
“走吧。”傅瑾舟垂眸,语气温和许多。
他的气息中有烟草味,徐乔闻不惯,皱眉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傅瑾舟没有吸烟的习惯,酒也鲜少沾,每次聚会回来,都会抱怨包厢烟味重,然后把衣服里里外外清洗一遍。
傅瑾舟神色未变:“打发时间。”
徐乔疑虑颇深,却没在男人脸上找见任何不对。
两人上车,后座已被徐衍带进大片雨水。
找不到可以擦拭的东西,徐衍也不在意,就那样湿漉漉地坐着。
傅瑾舟取出一包纸巾丢过去,“擦一下。”
说完发动引擎。
徐乔这时才想起:“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下雨天手滑,不小心就拨出去了。”
徐乔没再多说。
“爸呢,问出什么没?”
傅瑾舟刚问完,姐弟两人就陷入沉默。
“爸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医生说病情有加重的风险……”徐乔表情沉重,情绪的过度压抑和天气的变化让伤口的位置生疼。
徐乔放缓呼吸,指腹轻轻在太阳穴处压了压。
傅瑾舟瞥向后座,对上青年同样看过来的视线,他不动神色移开目光,“钱医生不是说爸好转许多?怎么突然严重了,有说什么原因吗?”
徐乔张了张嘴,未等出声,徐衍先一步打断:“问问问,问个什么劲儿?没看见我姐难受啊!”
徐衍情绪不佳,连带着口气都暴躁许多。
傅瑾舟不恼,顿了下,“抱歉,我考虑不周。”
男人沉默开着车,透过后视镜,徐乔看见他一脸不爽地坐在那儿,顿时无奈,劝解道:“傅教授也是担心我,阿衍你别老是这么凶。”
徐衍单手撑着下巴,满目戾气地看着窗外。
车子抵达学校,徐衍摔门下车。
“徐衍,伞。”
没等傅瑾舟把话说完,就见他冲入雨幕。
傅瑾舟觉得好笑:“脾气挺大。”
窗外已经没了徐衍的影子,徐乔拧紧眉头,半晌才说:“……他今天是有点心情不好。”
徐父的状况或多或少影响到两人,徐乔性子内敛,遇事不会过多外露自己的心情;徐衍则不同,他天性暴躁,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从来不会忍着让自己委屈。
“是我不该问爸的事。”
傅瑾舟说完,徐乔这时才意识到什么。
以前两次都是她单独来的,父亲信任她,见到她会感觉到安心。也许是徐衍的存在让他不安?或者是过度的逼问引起了父亲不开心的回忆,所以才让病情突然加重?
徐乔回家后先洗了个热水澡,过度的疲惫让她没精力再做其余事,喝过药便匆匆睡下。
到了晚上,雨势逐渐变小,最后就剩下淅淅沥沥地雨线。
书房亮着一盏灯,光源调的较为昏暗,书桌上凌乱摆落着各种文件,有教案,资料,医学书籍,还有……徐父的入院诊断。
几年前的突发车祸给徐父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记忆缺失,智力回退成五岁稚儿。然而创伤并不是永久性,只要坚持治疗,家人配合,徐父是可以慢慢记起来的,但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傅瑾舟不允许这个可能存在。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也不允许。
徐父……必须要死。
傅瑾舟眉眼冷冽,那只握着钢笔的手修长,指骨分明,他攥紧,黑色线条一下一下涂满纸张上徐父的名字,液体斑驳散开,仅剩的笔画也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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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父亲的状态又恢复往常。
时而意识不清,时而睡意昏沉,但他比往日更叨念徐乔,徐乔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探望,改成一周两次,每次傅瑾舟都会陪同。
气候逐渐转凉,病人们在户外待得时间也慢慢缩短。
徐父不乐意回室内,徐乔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陪他看平静无波的湖面。他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视线也不知放向哪处。徐乔挽着父亲的胳膊,缓慢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视线尽头,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吸引了徐乔注意。
明明已经入秋,她却依旧穿着一条单薄的露肩长裙,形似木雕,僵站在湖边的台阶上。
“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