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沈嘉明等女警走后,坐到她面前的位置。
两人对视,他在女人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冷漠。
“徐小姐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也是奇怪,今天徐乔的记忆保持很久。
这让她肯定以及笃定,傅瑾舟体内的另一个人给她喝的并不是治病的药物。
“我弟弟没有杀人。”
她说了和徐衍一样的话,“凶手是傅瑾舟,我们找到……”
“徐小姐,所谓证据,指的是依照诉讼规则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沈嘉明知道她要说什么,“徐衍所有的内容都是没有依据的推断,并不能作为法律根据。反倒是周虎的死亡与徐衍有必定的联系。”
他有动机,没有不在场证明,甚至留有案底。
徐乔百口莫辩,凉意如同一条蛇,在她的脊椎上爬来爬去。
她担心徐衍,担心自己,更害怕那个潜藏在身边的恶魔摧毁自己所有的一切。
种种压力让她大脑作痛。
脑髓像是正在被一柄勺子搅拌,她近乎匍在面前那张小小的桌上,本就苍白的面颊在此刻失去了最后一滴血色,近乎透明,让那双黑色的瞳眸显得尤为凉楚。
“当然,我们并不会否定这些,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去调查。但是希望你能明白,就算这些能认定为证据,也不能表示你的弟弟完全无辜。”
法律就是如此,从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它如同方碑般公正严肃地矗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沈嘉明看出她的疲惫,微微放柔了声线,“徐小姐你先去休息,请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找到真相。”
真相?
真相就是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可是无人信她。
徐乔被带到了休息室。
沈嘉明没急着走,他还留在审讯室看着从徐衍背包里找到的那些东西。
残破的照片,有些年代的字迹,还有徐乔留下来的那一张——
[不要相信他。]
他捻动指尖,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把傅瑾舟带进来。”
50
等待的空隙,沈嘉明的余光又一次落在了文件夹的照片身上。
少年的眼眸像是穿破空间维度,直直冲他而来,逼得沈嘉明心头一摄,条件反射地避开了视线交接。
“沈警官。”
男人清冽独特的嗓音徘徊于耳。
沈嘉明抬头,他站得笔挺,气质较于旁人多了些许的从容不迫,哪怕是站在这逼仄和略显得寒酸的审讯室,也丝毫没有囚困住他的光华。
傅瑾舟自然落座,目光称得上坦率。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沈嘉明找文件挡住了照片,傅瑾舟并没有错过这个动作,不露声色,“请问。”
沈嘉明:“周虎出事时,你正在哪里?”
傅瑾舟说:“电话会议。”
沈嘉明又问:“私人电话?”
“不。”他矢口否决,“办公室电话。”
沈嘉明点点头,接着又问了其他,但是却选择保留了徐衍所说的内容,他有序对答,挑不出一丝问题。
狭小的审讯室短暂地沉寂一瞬。
旋即,沈嘉明把纸条递过去,“这是你妻子的笔迹吗?”
[不要相信他。]
傅瑾舟垂眸扫过字迹,神色未变:“是她的。”
沈嘉明眼神逼人:“你怎么看?”
傅瑾舟摇了摇头,神情略显落魄:“我的妻子自从遭遇绑架后,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遭受过严重的创伤。她曾……”傅瑾舟顿了顿,“曾对我有所防备,甚至在睡梦中认为我要伤害她,所以她写下这些,我也并不觉得奇怪。”
他没有直接否认纸条上的内容,也没有为自己有任何多余的辩解,反而这样的回答让警方减轻了对他的怀疑。
徐乔所经历的一切有目共睹。
往难听点说,现在的她是个精神病患者,谁会去相信一个记忆不清的女人的证词?
沈嘉明内心还保留着一丝怀疑,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将人强行扣留在这里。
“不过,我突然想到……”
沈嘉明再次抬头。
他眉头皱起,欲言又止,“徐衍有几次都很奇怪。”
沈嘉明来了兴致:“你指的哪方面?”
傅瑾舟按了按眉心,语气变得疲惫:“之前我也没有多想,但是看到那本日记才开始怀疑。岳父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三个每次去探望,岳父都会变得很激动。就连我岳父意外死亡那天,也……”
“激动?”
“是的。”傅瑾舟点头。
沈嘉明:“能详细说一下沈警官死亡那日的情况吗?”
傅瑾舟说:“那天我们三人照例去探望,因为徐乔不舒服,我就让徐衍去拿水,徐乔之后晕倒,我在照顾徐乔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岳父,之后就……”
他似有似无地叹息一声,睫毛紧跟着垂落。
沈嘉明却敏锐捕捉到了话语里的内容,“你是说,徐乔是在喝过水之后晕倒的?”
傅瑾舟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提问,愣了下,点头:“是的。”
沈嘉明追问:“杯子还保留着吗?”
傅瑾舟说:“因为是徐乔外出用的杯子,所以一直保留着。”
“好。”沈嘉明颔首,“我会派人去取。今天麻烦你了,之后的调查也希望傅先生能够配合。”
“当然。”
起身离开审讯室的时候,他背对沈嘉明,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旋即调转方向,前往徐乔所在的房间。
男人抬手将房门叩响三声,门很快敞开一条缝隙。
女警见是傅瑾舟,顿时收起警惕,“她睡过去了,好像是在发烧,安全起见,还是带你妻子去医院一趟吧。”
傅瑾舟的目光从她头顶越过,看到徐乔蜷缩在那张有些年头的黑皮沙发上,身上搭了一条毯子,毯子又小又轻薄,罩着身下的躯体更加的娇小脆弱。
“好,麻烦你们了。”
傅瑾舟想进去抱起徐乔,下一秒就见女警拿过东西,“今天不少麻烦事,我看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吧。”
他指尖微微停顿,没有拒绝:“那就辛苦了。”
“不辛苦。”女警笑得阳光明媚,“为人民服务嘛。”
傅瑾舟不语,将人带着毯子一起捞到怀里,跟随着女警走出了派出所。
她的确是在发烧。
体温滚烫,即便这么大的动作幅度也没有将她惊醒。
徐乔呼吸的频率很是凌乱,嘴里时不时倾吐着什么,细若蚊吟,即便靠在傅瑾舟身上,也让他难以听清。
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因为傅瑾舟颇有名望,院方给徐乔暂时安排了一间病房。
女警陪同做完检查后就离开了,等待结果出来的这段时间,病房只剩下了傅瑾舟。
日薄西山。
暮空逐渐昏霭,云团跟着西落的太阳开始变得厚重,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夏风将屋外的气息如数卷入,最后全被混入到了消毒液中。
他站在雪白的病床前,黑色西装衬得扎眼。
傅瑾舟静静凝视着病床上的徐乔,她无疑是美丽的,脆弱的,纤细的,静睡的模样像是……像是傅瑾舟很小的时候救过的一只幼猫。
那只猫羸弱不堪,被母猫抛弃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