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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那士子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却见喻行舟竖起一根食指,停在唇边。

他凉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即便你有功名在身,本官也可以立刻叫来国子监祭酒,当场剥夺你的功名。”

“那么现在,你是要滚钉板呢?还是乖乖认错闭嘴?”

士子神色一阵青一阵白,双腿都有些打颤,目光忍不住朝衙门口外某个角落看去——

不是说好的会有人刺杀喻行舟,再不济也能拖住他吗?

明明身上受了伤,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自己该怎么脱身呢?

然而他的视线处,除了警察厅一众兵官,哪有还有能救他的人。

“阿弥陀佛。”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那位皇觉寺的僧人反而平静下来,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庄重和狂热,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喻行舟,大声道:

“你是来自地狱的妖鬼,是要毁灭我寺的刽子手,更是肮脏的权欲的化身!”

喻行舟冷眼看着他:“本官看你是念佛念傻了,疯魔了,来人,将他们全部带走,下狱审问,一定要撬出幕后的主使者。”

皇觉寺的僧人神色越发疯狂:“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今日便以身护寺!”

喻行舟脸色微微一变,霍然出口:“别让他死——”

他的话已经晚了,那名狂热的僧人竟然一头撞在巡查官兵的剑口,当场自杀身亡!

紧跟着,人群里传来惊惶的大声尖叫:“官差逼死人了!”

骚动和惊叫声四散传开,局面渐渐不受控制,一时之间,官逼民死的谣言四起。

喻行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直到魏山又调来一队人马,才勉强将周围百姓全部驱散戒严,又将僧人的尸体和士子,还有那对老农夫妇统统带走。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种力量,是威逼利诱也无法动摇的,大抵就是信仰的力量。

无论是愚昧的、被洗脑的,还是清醒的、视死如归的,这名僧人显然不会是后者。

长海牵着马车在衙门口等待。

喻行舟上车坐下,忽然感到后肩传来阵阵钝痛,疲惫感潮水般涌来,不由皱起眉头,抬手按了按额角。

“真难为这些跳梁小丑,狗急跳墙,竟与皇觉寺勾连,皇觉寺在京城的影响力极大,不仅有先帝钦赐的题字牌匾,更有太后的庇护。”

喻行舟难得觉得有些棘手:“皇觉寺数十年经营,香火鼎盛,只怕京城有一半百姓都是信徒,事情越来越麻烦了,陛下也会为难……”

长海在一旁担忧道:“大人,还是先找大夫来看看伤势吧,您就算穿了软甲,这伤也不轻啊……”

马车驶过御道,在经过城中最大的戏楼时,隐约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唱曲之声。

喻行舟侧耳倾听一阵,唱的竟然是前朝著名权相的故事,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在朝中一手遮天,企图架空皇帝,在民间更是侵占良田,大肆敛财逼迫百姓。

最后这位权相被无数忠义之士群起而攻之,不得好死。

长海大怒:“这些人竟敢——”

喻行舟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缓缓拂过隐痛的肩头,慢慢阖上双眼,再睁开时,一双深黑的眼瞳寒意凛然:“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马车缓缓停在喻府门口,长海先一步下车放下凳子。

好一会儿,外面却没有传来声音,马车窗帘迟迟没人撩开,喻行舟只好自己扶着车门弯腰出去。

他面前忽而伸来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就连掌心的纹路都似梦中描绘过无数次般熟悉。

这不是长海的手,喻行舟一愣,愕然抬头,一下子撞进一双意味不明的深邃眼瞳之中。

“老师摄政之尊,怎么能受伤了?”

男人声音低沉,醇厚如酒,眼尾眯起时,那张富有攻击性的英俊脸容,更添了几分薄情和锐利。

喻行舟讶异地眨眨眼,看他半晌,似乎还没回过神。

直到萧青冥不耐烦等他扶自己的手,干脆一把抓住了喻行舟露出的那截手腕,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人干脆利落地抱下了马车。

他瞥一眼喻行舟侵染了血色的后背,没好气冷声道:“原来是伤了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师伤了腿呢。是要朕抱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走?”

喻行舟见他一脸不虞,非但没有旁人那样忐忑,反而有些好笑:“陛下何故如此生气?”

萧青冥示意拎着医药箱的白术跟上,拉着喻行舟的手往喻府里走,嘴上虽是挖苦,步伐却不快。

“何必明知故问?竟然有人胆敢在大街上,公然行刺朕的老师,岂非是扫朕的颜面?”

回到卧房,喻行舟被萧青冥不轻不重地按在床榻上,下巴枕着枕头,侧过脸望着坐在床沿的青年帝王。

不知怎么,肩上的痛仿佛暂时被屏蔽了一般,喻行舟配合白术将衣袍退直肩头,露出左肩后背伤处。

他身上穿着一件软甲,奈何袖箭过于锋利,距离过于接近,还是刺破了软甲,带着倒刺的箭头扎进皮肉之中,稍微碰一下,便有鲜血渗出来。

萧青冥看着眼皮子跳了一阵,越发皱眉:“朕记得,你以前明明是会武功的,不过一支袖箭,怎么也躲不开?何况你身边的侍从呢?怎么会轻易受了伤?”

当初在诏狱里,那个狱卒拿着匕首要刺杀他,喻行舟竟然也没有躲开。

忍受着白术处理伤口的疼痛,喻行舟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仍勉强笑道:“陛下,臣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臣小时候不过会点防身的拳脚功夫,仅仅只是强身健体罢了,后来疏于练习,渐渐就不会了。”

“别说您身边武艺高强的秋统领,哪怕是红衣卫的莫指挥使,臣也远远比不上。”

萧青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握着他手腕的手指轻轻按住脉门,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不见丝毫有真气的样子。

萧青冥身为皇帝,身边自有侍卫和军队保护,习武也只会防身术,还是小时候喻行舟教他的,只好姑且相信对方这番说辞。

“那你还敢如此托大,侍卫都不带。”萧青冥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你该不会是故意引对方出手,或者故意受伤,引朕担心吧?”

喻行舟羽睫轻轻眨动,慢吞吞道:“陛下这话是承认,为臣担心了?”

萧青冥:“……”

他把对方的手塞进被子里,挑眉:“那又怎样?是朕让你主持清查田亩一事,那些人与其说是冲着你来,倒不如说是冲着朕来,朕自然会担心。”

喻行舟叹口气道:“陛下放心,臣还死不了,就算是要死了,在死之前也必定完成答应陛下的事……”

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上来,萧青冥有些无奈又嗔怒地望着他:“别胡说八道。”

喻行舟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直勾勾把他望着,忽然吃痛地嘶了一声。

白术好不容易将箭头取出来,擦了把汗:“陛下放心,这支箭镞被软甲卸去了力道,刺入的部分不是很深,只是一点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修养一段时日也就没事了。”

萧青冥鼻子里轻轻呼出一丝气流,淡淡道:“算你走运,下次不许了。”

喻行舟幽幽望向白术,轻轻道:“白太医,可臣怎么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会不会箭上有毒?”

萧青冥的视线刷的移过来:“有毒?”

白术搔了搔脑门,一脸莫名:“没有啊,血都是鲜红的……上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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