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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喻行舟忍住笑,强自按捺着心中一点隐秘的惊喜,目光追逐着对方的神色,心痒痒地想从那张绷紧的俊脸上挖掘出更多的情绪。

可惜他收到的只有一记凉飕飕的眼刀。

喻行舟被刀得有些莫名,但还是下意识去哄他开心:

“若是陛下那时有如此文采,说不定现在要叫老师的就是臣了,却不知臣有没有这个荣幸,做陛下的‘天子门生’?”

萧青冥嘴角动了动,忍了半天,还是绷不住地笑出声:“老师的奉承跟谁学的?莫摧眉吗?”

“这辈子是没可能了,不如下辈子吧,朕做个文豪,老师给朕当研磨小厮。”

喻行舟双眸含笑,正想调侃两句,余光又瞥见盒中散落的木弓箭。

他蹲下去,散落了一地的物什收拾起来,手指轻轻抚过弓箭一角雕刻的名字,柔声道:“陛下竟然还保存着臣送的小礼物。”

萧青冥一愣,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他把紫檀木盒拿回来,不咸不淡道:“只是忘在这里了而已。”

他往喻行舟手中一探,眼疾手快将诗卷抽了出来,就要重新锁进盒中——

喻行舟反应极快,反手就拽住他的袖子,继而双手捧住他的手,小心又轻柔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飞快把诗卷收回去,折巴折巴叠好,眨眼功夫就塞进了自个儿袖子里。

“不如看在臣主持清丈田亩有功的份上,把御诗赏赐给臣吧。”

萧青冥立刻去抓他的衣袖:“喻行舟你好大胆子,满朝文武哪有你这般放肆,朕的东西也敢顺手牵羊?”

谁知喻行舟一步疾退三丈远,都快退到门边去:“陛下答应过要奖赏臣的,臣不过要一首诗,陛下何必如此小气?”

萧青冥捞了个空,无语地眨眨眼,再度怀疑喻行舟会武功,至少会轻功!

他无奈地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道:“朕给你的时候是你自己不要的。”

这下轮到喻行舟愣住:“陛下何时给过臣?”

萧青冥随手在木盒翻了翻,拣出一封信夹在指间,冷哼:“你不要就算了,居然还敢讽刺朕,别以为你假装忘记朕就会轻易揭过。”

他可是很记仇的。

喻行舟接过信展开一看,神色不由一顿,眼神有些晦涩难明。

萧青冥望着他的眼睛,哂笑:“想起来了?”

喻行舟苦笑道:“不论陛下是否相信,臣真的不知道那时陛下亲自来过臣家中,也没有看到陛下送来的东西。”

萧青冥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哦?难道你府上还敢有人同时欺瞒你与朕?”

喻行舟嘴唇动了动,像是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才道:“是臣的父亲……当时先帝已经有意立陛下为太子,臣的父亲恪守君臣之道,不喜欢你与我……交从过密。”

萧青冥仍是不解:“朕本就是皇长子,继位太子也是理所应当,当年喻大人若是忌讳这个,何必把你送进宫与我做伴读?”

喻行舟垂眼,慢吞吞道:“这个,臣也不知。”

萧青冥瞅他一眼,把他的小木盒收拾好,锁进柜子里。

喻行舟仍是望着他,这才慢慢回过味来,失笑道:“原来陛下一直在生臣的气?”

萧青冥重新坐回椅子里,懒洋洋睨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朕乃一国之君,胸怀四海,怎会在意区区小事?”

喻行舟轻笑:“臣失言了,是臣很在意陛下的想法。”

他顿了顿,直直望进萧青冥深黑的眼底:“若是陛下对臣稍有误解,臣就要惶恐得日日夜不能寐。”

萧青冥嘴角翘了翘,又飞快抿直,似笑非笑道:“老师今日嘴这么甜,莫非是吃了蜜糖吗?”

喻行舟拢了拢衣袖,藏在袖中的手指抚过诗卷的边缘,笑了笑:“那么,陛下可以原谅臣当年的‘不敬’吗?”

“这个么……”萧青冥单手支着脸颊,拖着长长懒懒的调子,仰头看他,微微弯起眼尾,轻快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喻行舟:“?”

萧青冥伸手,手掌摊开:“除非你把诗还给朕。”

喻行舟默默捂住袖子:“……不要。”

萧青冥眯眼:“那你说说还没有别的秘密瞒着朕的?”

喻行舟答得飞快:“臣没有。”

萧青冥轻哼:“朕不会原谅你的。”

喻行舟满脸无奈:“……陛下。”

萧青冥:“把诗还给朕。”

喻行舟:“……”

文华殿门前,书盛端着一盘蜜饯在门口安安静静等了半天,身边一个小太监瞅了瞅他脖子热出的一层细汗,忍不住道:“书公公,外面天热,您怎么还不进去啊?”

书盛瞥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没点眼力见,没听见陛下在里面与喻大人谈话吗?”

小太监心中腹诽:明明都是些有的没的幼稚废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什么国家大事呢。

却见书盛啧啧两声,心中暗暗好笑。

陛下在臣子面前,一直以来都是英明神武,沉着果决的模样,叫人都差点忘了,陛下实际上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从小任性,有人哄就会想撒娇的小年轻罢了……

※※※

秋老虎蛮横了半个多月,京城终于迎来一场清凉的秋雨。

李计在水泥厂干了三四天的活,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到了第四天,竟然有些习惯了这样的劳动强度。

最重要的是,在水泥厂大家都忙活着自己的事,没人颐指气使对他呼来喝去,他也不需要像在李家做下人时,见到谁都点头哈腰。

一来二去的,李计甚至有些习惯了。直到之前给他开具服役通知书的狱卒过来领人,说是建造工程局严重缺人,领着他们过去补缺口。

李计一行人匆匆赶了半日的路,秋雨刚过,官道黄土夯成的路变得泥泞不堪,路边时不时有马车轮陷进泥坑的倒霉旅人。

李计一双布鞋完全变成了泥巴的颜色时,终于从京城郊外一路来到附近一个小镇。

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工程局的临时工人,正在路边忙碌,还有那群从水泥厂推着独轮小车,来往不断的、庞大的运输工团体。

李计仔细观察一阵,惊讶地发现,他们是在用水泥厂制造的水泥铺路。

为首的工头,手里拿着一份粗略的施工图,李计偷偷瞄了一眼,这条路竟然从东到西,东连宁州、西通雍州,横贯整个京州,上面标注的地方,除了一些大城镇,还有煤矿和铁矿等矿场标记。

而连接宁州的起始点,正是李计老家所在的临阳县。

不是本来就有一条黄土夯实的官道吗?莫非要像京城门口那样,全铺上工整的石板不成?

李计暗自咂舌,皇帝果然在大兴土木,这样浩大的工程,放在过去,少说也要修两三年的功夫,不知要累死多少人呢。

为首的工头大声道:“听好了,工程局一共有十几支施工分队,我们是第八队。”

他指着地图上标注通济镇的小圆点:“这个镇子东西两侧路段,就是我们第八队负责,只要干到跟另外两队建造的路段合拢,就算完工!”

“都给我打起精神,每日包两餐,吃住都在施工棚,日结两钱,月结八十,工钱按时发放。”

李计撇撇嘴,果然没有水泥厂待遇好。

他思索间,路边有些熟练工正在铺路,看样子已经修了半个月有余。

一条足可供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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