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
他沉醉了片刻,皎洁的月光直接穿透了光球,似乎能映照着内部一个简单的人影,格外安宁。
雪峰之巅的天气一如继往的寒冷,冷风中夹杂着清澈的雪气,让他感到一种无穷无尽的豪爽,月光倾泻在白雪之上,闪着淡淡的光,望不到尽头的绵延山势在眼前缓缓延伸,如一副壮阔的画,比他在上天界俯视苍生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这样的安然也只是片刻的,很快他就被共存的意识搅得心中惆怅,脑中思绪杂乱,帝仲无声叹息,低声说道:“凤九卿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在担心蛰伏在飞垣的那些外来魔兽吧?倒也不必如此忧虑,虽然以人类之力对抗万年的魔物几乎毫无胜算,但奚辉并未完全恢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浪费力量去控制那么多魔兽的。”
“什么意思?”立刻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仿佛在黑暗里抓到了一闪即逝的光明,萧千夜厉声追问,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帝仲无声点头,他仍然目注着前方,表情如常的解释道,“统领万兽之力虽然强悍,但他眼下的状态并不好,即使是通过破军煞星之力快速恢复,想要回到当年的那个‘夜王’仍是差的很远,这群外来的魔兽多半只是为了震慑你,不要被这么显而易见的威胁而退步,你没有退路。”
萧千夜晃了晃肩膀,将那个光球从肩山抖落,然后用双手捧到眼前,放低声音认真的问道:“我知道,可我担心他会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一只仓鲛就能在四海引发海啸,这么多危险的魔兽一起袭击飞垣的话,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你是古代种的血脉,应该知道心转之术吧?”帝仲的语气依然是平淡如水,光球中似乎有一束锋利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他,仿佛一柄斩开迷雾的利剑,“这本来是上天界的法术,很多年前因为他训练凶兽而外传,最开始这种以吞噬掠夺为目的的恶毒法术只在性格暴躁的凶兽中流行,随着时间的流逝,传着传着,此术在人类之间也慢慢有人开始尝试,但心转之术手段残忍,是泯灭人性的一种法术,一直以来我们有意克制,所以这么久以来,倒也没有传的太过离谱。”
萧千夜若有所思,一瞬间眼眸闪烁着如同黑夜一般深沉的颜色,微微睁大,他似乎能隐约感知到九千年前那场心转之术,既有从帝仲身上感到的伤痛,也有从穷奇身上感受到的愉悦。
没错,虽然那只凶兽在苏醒之后陷入几近崩溃,但它在意识模糊中吞噬帝仲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愉悦,那是对力量的汲取和吸食,是躯体上不可掩饰的本能。
“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可以帮你以心转之术吞噬那些魔兽。”帝仲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沉思,虽然说着恐怖的话,自己反而是轻轻笑起来,感慨万分的从他手心飘起来,好像也在仰头望着高空的明月,意味深长的感慨,“现在教你也来不及了,但你应该还记得那种感觉吧?只要你配合我,不要挑食就行。”
这种时候还能漫不经心的开玩笑,萧千夜眉头微微蹙起,不知如何接话。
帝仲顿了顿,收回目光,沉吟:“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那群家伙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少废话了。”他抿抿嘴,无可奈何的把光球又抱了回来,没等他再说什么,手里光忽然散开,一瞬间如微弱的萤火钻入他身体里,然后一个拉长的影子映在他的脚边,萧千夜倏然回神,一抬头看见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庞笑呵呵的对他摆了摆手,云潇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接他的,手里揣着一方手绢,砰砰跳跳的冲他跑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师父不会又训你了吧?”她虽然已经注意到片刻前消失的光芒,但见对方有意躲着,也只好装作无知无觉,小声抱怨了几句,牵着他一起往回走,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这才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小块手绢放到他的掌心,唠叨起来,“都等你好久了,再不来我爹一个人就要把饺子全吃了,我给你带了一点出来,快吃点垫肚子吧。”
“这叫一点?”萧千夜揭开手绢,看着里面虽然小巧却被塞得满满的食盒,忍不住调侃,“这都够吃饱了。”
“你们两个人嘛。”云潇小声嘀咕了一句,眼里有微微的失落,她知道帝仲一直在刻意躲着她,想让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彻底的终结。
萧千夜微微一顿,啃着饺子支开话题:“师父只是让我照顾好你,师父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他说……”
“他说什么?”云潇回头看着他,笑脸映在月光里,恍若不真实的错觉,萧千夜捏着她的鼻尖笑了笑,加重语气说道,“她说你自幼娇生惯养,做事总是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云潇抬手捶在他胸口,笑呵呵的骂道:“谁照顾谁还一定呢,他老人家怎么不说你做事死板,爱得罪人呢?”
说罢,她偷偷瞄了一眼萧千夜,见他脸上泛起的尴尬之色,添油加醋的补充:“师父肯定不止说了这些吧?是不是骂了你,你不敢告诉我?”
“没有。”萧千夜摇摇头,坦白说师父到底都说了什么话他几乎一个字没听进去,只知道整个御药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的看着他,但又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
云潇见他神色里有淡淡的哀伤,也不再多问什么,牵着他跑起来催促道:“走快一点啦!等你半天都要饿死了!”
他任由她牵着在山路上奔跑,仿佛能将所有的忧愁抛之脑后,因为云潇走在前面,长发被跑动的风带动拂过他的脸颊,撩拨心弦。
再到论剑峰之时,唐红袖早就急不可耐的出来望了好几次,连忙开心的朝他们招招手,天澈歪头从窗子望出来,高声催了几句。
几人围坐一桌,凤九卿乐呵呵的搬了一张椅子围过来,他倒了一杯酒,忽然想起那家伙不通酒性一杯就倒,只能一脸嫌弃的往里头掺了水。
“多掺点!”天澈和云潇异口同声的说话,凤九卿端着水壶眉头直皱,嘀咕道,“都掺了半杯水了,再继续掺水可就一点酒味都没有了!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吧?”
云潇从他手里抢过水壶直接往萧千夜的酒杯里又倒了半杯水,自己先抿了一口才端到他面前,笑道:“不行不行!多掺点,晚上我们就得回去了,你要把他灌醉了,一会半路摔下来怎么办?”
唐红袖面色微微一僵,本想再留他们一晚,未开口就被天澈抢话打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算了。
所有的不安都被悄无声息的压制,像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晚宴,凤九卿是唯一的长辈,喝了几杯酒之后就退到看窗边看着他们,这几个从小相识的同门难得聚在一起打打闹闹,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欢快。
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停在这最为美好的一刻,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真央
夜深之后,云潇扶着喝醉的唐红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轻手轻脚的捏着被子盖好,然后从衣柜里翻了一条毯子盖在天澈身上,她吹灭案台上的蜡烛,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两人,最后才关上房门往雪松树下走去。
凤九卿已经先一步离开,只有萧千夜在月下等她,沥空剑别在腰间,一如当年,只是手上多了一柄黑金色的长刀,映着月色锃锃发亮。
他看着黑暗的房间,耳边只有风声吹过松柏的窸窣声响,低声问道:“他们都睡下了?”
“应该……没有吧。”云潇对他笑了笑,小心的摆摆手,她的眼神略有闪烁,半晌才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天澈是清醒的,只是闭着眼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唐红袖默默坐了起来,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都说长姐如母,现在的她真心有一种母女连心的感觉,知道她这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