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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一个连东五山都困不住的女人,如何才能不有趣?

孔净远自始至终没有掀开雨帽,无人发现他的青筋跳得比彭安的还厉害,他只用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盯着陆姩。

陆姩见到彭安的耳朵漫上红晕,又拽了两下才松手:“乖,我不会委屈了你。”

“不委屈。”彭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哪天这个女人真的惹怒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火苗发出“噼啪”的声音。

孔净远说:“各位,我的父母还在家等我,我要先回去,免得他们担心。你们留在这里避雨吧。”

陆姩状似关心:“外面这么大雨,你现在就要走吗?”

“我有雨衣,我还有伞。”孔净远嘴角含笑,眼睛深得像无底洞,“我先走了。”

张均能两步到了门边:“孔先生,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山路有泥沙倾泻,无论你要回去或者上山,都要三思而后行。”

孔净远要去推门。

张均能索性站到中间,挡住两扇门板。

孔净远眨眨眼,露出几分疑惑的无辜样:“长官。”

张均能:“你既然叫我一声长官,我就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孔净远笑起来,又露出一口白牙:“不要说是下雨,就算是黑灯瞎火的时候,我都在这条山路上来回无数次。”

陆姩:“孔先生虽然喜欢大自然,但暴雨之下很是冒险。”

孔净远没有再发表关于暴雨的论调,他拿起伞。

张均能:“行人淌水比较危险,要不,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孔净远摇头:“长官,山路狭窄,有一回大雨倾盆,一辆车为了躲避地上的泥沙,半边轮子卡到路边,翻车下山。天色越来越暗了,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夜路行车。”

张均能半步不移。

孔净远出不去:“雨是不是小一点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均能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孔净远问:“长官,你怎么就在这里拦着我呢?”

张均能:“我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

“其实张巡捕还有另一层担心。”陆姩面有忧色,“先生你也听过雨夜案吧,对方是嗜血狂魔,见人就杀。”

孔净远:“我听说过,只是之前的案子似乎是在城里?我家离这里不远。”

张均能:“我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孔净远点了头:“好啊。长官,只是麻烦你多跑一趟。”

门板被关上。

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彭安立即躲到角落。

陆姩搬起矮凳子,向他走去。

彭安咳得脸都涨红:“陆小姐,你不要过来。”

她差点笑出声:“我就是过来,你又能怎么样?”柴火照出她又高又大的影子,而角落里那一朵,因为离柴火较远,人影模模糊糊。

凹凸不平的石壁咯着彭安的背,他是无路可退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方恶霸逼良为娼。

陆姩把矮凳子放下:“你说你,半个残废,跑出来做什么?”

“那个人可能是……雨夜……”彭安说,“我没有见到凶手的长相,但卖鱼饼的这件雨衣和凶手的一模一样。”

“你当初遇上他,结果呢,大半个月昏迷不醒。”陆姩指指矮凳子,“坐着。”

彭安缩着肩膀:“你坐吧。”

“我说,坐着。”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他连忙坐下来。

陆姩训话:“捉拿犯人是巡捕的事,就算你是热心市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张巡捕追着他而去,也许半路发现他的破绽,直接拿下。”

话不能说得太满。

张均能很快回来,但他只有一个人。

陆姩问:“孔净远呢?”

“跑了。”张均能沉着脸,“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在一个大石头边上转了个弯,居然不见了。”

陆姩问:“他真的是凶手?”

“我当巡捕多年,总有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嫌疑犯直觉。”当初抓捕陆姩,张均能就是凭第一直觉判断她是凶手。“尤其在我见到这个孔净远之后,我的直觉更加强烈。但要我拿出证据,也就是他的穿着和雨夜按凶手一样,而且他恰巧出现在暴雨中,这些猜测了。”

陆姩:“他这样走了,是不是要去别处作案?”

“他今天的目标是你。至于有没有其他候补人选,暂且不知。巡捕房已经安排人手,在大街小巷巡查。希望这一次凶手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张均能说,“彭先生,陆小姐,不如你们在这里歇息,我要赶回去。”

“一起走吧。”彭安说,“天色已经晚了,坐车回城更快。”

张均能:“那我们一起回去。”

这可真的是雨夜了,四周只有雨水声响,张均能手持一根柴火,照亮前路。

好不容易原路返回草屋边上,三人的裤腿湿哒哒的。

彭安想让那一对男女坐到后边培养感情。

陆姩却说:“张巡捕,彭安腿上有伤,不如你来开车吧。”

张均能应允。

彭安当然不和陆姩坐一起。他拉开副驾驶门,撑着伞:“陆小姐,你坐这里吧。我腿有些疼,一会儿可能要抬上座位缓一缓。”

陆姩忍不住又训斥:“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病秧子就好好在家待着。”

“是。”彭安坐定了,不大说话。

路面又是泥又是水,张均能不敢开快车,慢慢前行。

陆姩问:“刚才的一出戏是谁的主意?”

张均能略有歉意:“我一句,彭先生一句,不谋而合。”

陆姩:“演得和真的一样。”

张均能:“冒犯了。幸好陆小姐聪慧,否则我们这出戏不知道如何唱下去。”

陆姩还穿着巡捕制服:“张巡捕,你要不要穿上衣服?不要冻着了。”

“我在警校的时候,冬天训练打赤膊。”张均能温和地说,“陆小姐保重身体,如果落下病根,在东五山医治非常不方便。”

彭安靠在靠背上,半阖眼睛。

正义警察,蛇蝎囚犯,这不是妥妥的天作之合吗?

车灯扫过一片雨水,又遇到了障碍。

张均能踩了刹车:“好像是大雨把山上的泥沙冲下来了。”

车子滑行。车灯照出淤泥里的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的黑。

陆姩可熟悉那件黑色雨衣了:“他也没走成。”

孔净远的嘴里在喊什么。雨水能盖住杀人的声响,他这浅薄的呼救当然传不进车里三人的耳朵。

张均能停车:“我下去看一看。”

孔净远的腿陷在泥里,他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却挪不动半分。他以为自己喊出的是咆哮,其实只是无力的呼喊:“长官,长官救我。”

张均能猜测孔净远是凶手,但没有证据。万一他判断出错,这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袖手旁观就是见死不救了。

“长官。”孔净远的伞早已不知去向,他浑身被泥沙溅得污浊。

“你跑得真快,一下子就没影了。”伞下,张均能的脸模糊不清。

孔净远吐了吐嘴里的沙子:“长官,我跑得不快呀,我一转身就不见你,我还担心你呢。”

死到临头还不忘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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