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
“他被我叫到厨房去了,”说到这里,宋君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听说师弟前些年一直照顾他,还给他做吃的。怎么也得有来有回吧。”
文清辞这才反应过来,放到桌上的那碗甜汤,就是谢不逢做的。
“为何要做这个?”文清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隐约认出,桌上摆着的应当是桃胶银耳凤梨甜汤。
这种汤流行于松修府周围,做起来非常复杂。
文清辞也只吃过一次,便因过分甜腻而再未尝过。
这一次,文清辞清清楚楚地在宋君然的脸上,看出了“大仇得报”四个字:“自然是我托人告诉他,说你自小喜欢这个,在谷内日日都要吃。”
谢不逢并没有什么厨艺,宋君然本以为他只是去糊弄一下。
没想到被支到厨房后没多久,他便派小厮来问,文清辞儿时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看样子是要认真做了。
本着给谢不逢找麻烦的心理,宋君然便将“桃胶银耳凤梨甜汤”这个答案,告诉了小厮。
也亏如此,谢不逢才没有发现宋君然在故意整自己。
说话间,房间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谢不逢。
宫外的谢不逢依旧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衣,墨色微卷的长发,被高高束于脑后。
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回到了当年似的。
而谢不逢的手中,还端着一只小碗。
见宋君然的脸上笑意未消,担心师兄暴露,不等对方站定,文清辞便强撑着起身,将话题从汤上转走,“咳咳……陛下,我们何时回宫?”他轻声问。
果然,宋君然立刻蹙眉:“你的身体虽侥幸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再躺着,但也禁不起再折腾。今日还是乖乖地在这里休息吧,回去做什么?”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显然是将甜汤的事忘到了一边去。
谢不逢缓缓坐在床边,将碗放到了一旁,扶起了正在艰难起身的人。
文清辞终于看清,这碗里面盛着的,是祛暑的绿豆汤。
“好好休息,回宫的事明日再说,”谢不逢的语气没有商量,“先吃饭吧。”
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若不是宋君然说,文清辞完全看不出桌上的两碗汤都是谢不逢自己做的。
“陛下说的对,”见状,宋君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杰作,他忍不住挑了挑眉说,“师弟先尝尝,你从小就喜欢……”
他怎么又将这件事想了起来!
“师兄——”担心宋君然于心中胡思乱想,当他骗谢不逢的事实暴露出来,文清辞立刻开口打断了对方,“咳咳……你,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宋君然不由一愣:“为何?”
闻言,就连谢不逢也略带疑惑地看了过来。
文清辞的视线迅速从房间扫过,然后缓缓地落在了那碗桃胶甜汤上。
他咬了咬牙,缓缓闭上眼睛说:“因为…因为我的手提不上力气。”
“所以需要陛下来帮我……帮我将汤端起。”
说完这番话,文清辞的脸便唰地一下变得通红通红。
羞耻,实在是太羞耻了。
虽然自己的确提不上力气,但再缓一会,起身坐在桌边吃饭也不是问题。
但为了快点将宋君然赶出去,文清辞只能如此。
宋君然当即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谢不逢给师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随着文清辞话音的落下,谢不逢的脸上忽然生出了几分笑意。
他轻轻扶着文清辞坐好,接着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了甜汤。
同时不忘沉声问宋君然:“宋公子不走,是还想看些什么吗?”
语毕,便叫来小厮,将“忙了一天的宋公子”带到了他的房间。
不过转眼,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两人。
在床边的文清辞,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放松下来,谢不逢便端着正好温热的甜汤走了过来。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替文清辞将碎发撩到了耳后。
接着用调羹搅了搅桃胶汤,缓声道:“你师兄说,你自小喜欢这种汤。”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分贴近,谢不逢刻意放缓的声音,配着调羹轻触瓷碗生出的叮当声,听上去格外危险。
文清辞顿了一下,正准备点头却听谢不逢说:“但据朕了解,爱卿并不喜欢如此甜腻的东西。甚至就连玉兰花粥里,也只放蜂蜜。”
……谢不逢喜欢文清辞,将对方的一切喜好与口味,都记在了心中。
他甚至不用听到宋君然的心声就猜出,对方此言是在故意欺骗自己。
“那……”那陛下为何要听宋君然的话?
文清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声音便被谢不逢的动作所打断。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贴了上来。
他的舌尖先是一痛,接着便被甜丝丝的凤梨味溢满。
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了一起。
顾念到文清辞的身体,这个带着凤梨香的吻,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谢不逢轻轻地将文清辞拥在怀中,辗转着细吻着每一个角落。
甜腻的味道,一点点将两人包裹……
文清辞的思绪,瞬间乱得不成样子。
原来谢不逢将计就计,熬这碗汤,目的竟在此处?
卫朝的皇帝,果然不做亏本买卖!
谢不逢继位后,雍都便再也没有了宵禁。
一到晚上,街道上全是行人,一幅天上街市的热闹景象。
文清辞又好好地歇了几个时辰,直到戌时终于恢复。
他在床上躺了半日,暂时没有困意,索性与谢不逢一起,走出了忘檀苑。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谢不逢直接借着雨伞,遮住了二人的身影。
文清辞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并未走远,走到忘檀苑外的巷口,便停了下来。
文清辞看到——彩绘的宫灯,照亮了整条街道,偌大的空地上,满是售卖零碎的商贩。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的不像样子。
不远处还有人围坐一团,听一个说书先生打扮的男子,眉飞色舞地讲着今日上午,发生在将军府的事:
“……那个姓文的太医,可真是神了啊!据说切了胆后,没过一个时辰将军大人便醒了过来!除了刀口还隐隐作痛外,身上再无一点不适。”
“我正有一好友,在将军府内当值,据他说啊……彼时将军府上,也异象频频。”说书先生非常夸张的压低了声音。
众人惊呼过后,他又抚了抚胡须说:“现在人人都说,那位文太医,是天上的天医贵人下凡,来渡劫的!”
听到这里,文清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离谱?今日我也在将军府里,怎么没有看到什么异象?”
这个时代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将他们与鬼神之说联系起来。
文清辞虽然已经习惯,但听到这番话,他仍不免觉得好笑。
同时被夸得脸颊泛红。
没想谢不逢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一点点握了文清辞的手心。
谢不逢的力气格外大,文清辞不由皱眉:“陛下,怎么了?”
雍都长街上,细雨如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