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明澹扶住许娇河的腰,将早就腿软的她半搂半抱着托起,心中叹息:
到底又一次坏了规矩。
离开黄金笼的第二十天
明澹答应得爽快,尽管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但许娇河想总能有办法解决。
她叫游闻羽遣信去如梦世,对方很快回应,定在七天后的吉日拜娲皇见尊主。
许娇河展开如梦世特地派人送来的、上面用秘法绘制了魂灵标识的正式请帖,看了再看,又叫住送信任务完成,正打算拱手告辞的游闻羽:“你别走,再坐下来喝杯茶,陪我说说话。”
游闻羽有些意外一向对他呼来喝去、不冷不热的许娇河,也会有这主动挽留的时刻。但当他看见八仙桌对面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便知对方不是出了乱子要让他解决,就是遇到了麻烦要和他商议。
“师母的茶一向珍贵,小徒就却之不恭了。”
游闻羽折身坐回,做出倾听的姿态。
果然那头藏不住话的许娇河一改分外和颜悦色的表情,耷拉着眉毛噘着嘴说道:“怎么办呀闻羽……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宗主说他也要跟着我们去如梦世。”
游闻羽捏着茶杯的手指一紧,面上倒没映出特别的神色,只是问:“师母和宗主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引得宗主也对于如梦世之行产生了兴趣?”
“我能说什么,不就是一五一十把无盈姑娘的话重复一遍……”
许娇河想着自己在后山边上找的借口,有些心虚,抬起眼同游闻羽对视几秒,又架不住压力含糊道,“……只是没和宗主说明,是为了繁阁掌事之权而去的,我跟他说,想去拜祭一下夫君的母亲。”
像是这样坐着有些累,她放下请帖换了个姿势,改为用手撑着侧脸。
不等游闻羽回答,又继续小声自顾自地抱怨道:“也不知道宗主发现这件事情后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唯利是图、满口谎言的骗子……”
前番是游闻羽想说话,许娇河没有给他机会。
现下许娇河把心里的忐忑尽数吐露,等着对方的安慰,他却又罕见地沉默下来。
许娇河眼巴巴地瞅着游闻羽,就差摇着他的袖子催他快点出主意。
青年安静良久,问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师母很在意宗主心中对您的想法吗?”
许娇河理直气壮道:“当然在意。”
听见她的话,游闻羽眼神微沉,心绪泛起波澜。
而无知无觉的许娇河接着说道:“从前我住在侍郎府,是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现在住在云衔宗,不就是在宗主手下讨生活?万一他要为此事恼了我,以后执法长老又欺负我,谁帮我出手压着那老头?”
她口中的在意,并非游闻羽理解的那层意思,却不妨碍游闻羽在心中骂她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自己为保她,又是强行提升境界,又是开山立峰受了内伤,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全部忘记了。
游闻羽语气衔着一丝幽怨,低声说道:“明镜堂那次,是小徒奋力救师母于水火的。”
“你说的是没错啦,可你又不是云衔宗的宗主。”
许娇河说得口干,替自己倒半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口,反过来劝他道,“大家要在云衔宗过下去,不还都是要看宗主的脸色过日子——你现在又即将成为剑阁阁主,和我一样对宗主恭敬点总是没坏处的。不然你若是有什么事,难不成还指望我一个弱女子替你出头呀?”
娇滴滴的声音,配着故作过来人的大道理,听得游闻羽发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许娇河,剑阁阁主这个身份,和其他长老阁主都不同。
更多的时候和明澹之间的关系并非上下级,而是互为互利。
不过,就算他乐意说,许娇河这个小傻子能不能听得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游闻羽绷紧直欲上扬的唇线,低眉顺眼道:“师母说得是,闻羽记下了。”
“这样才对嘛。”
许娇河左右端详对面的青年两眼,忽然倾过身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弯腰压低声量,颇为推心置腹地说道,“师母后半生能过成什么样子,可都指望着你有没有出息了……还有哦,你要争点气,也替你死去的师尊挣回面子。”
因着每日仅有许娇河一人上桌用膳,这张八仙桌的尺寸小巧许多。
许娇河将手竖起来挡在唇边,温热的吐息便向前一点轻轻吹拂在游闻羽鼻尖。
带着不知名的花木气息,又轻又绵。
游闻羽忽然感觉心口被猫咪抓了下,透着不清不楚的麻痒。
他试图掩饰情绪的失态,将话题扯回了许娇河留下他的最初:“其实师母根本不用担心宗主对您的看法,您去如梦世究竟要干什么,大约他一早便从我们下山巡视师尊产业的动静中得知了。”
“啊?”
许娇河啊了声,眼神懵然,俯落的腰肢僵硬当场。
“怪我没和师母说清楚,师尊产业中的一部分进项是要上交给宗门的,所以那些在店铺里工作的手下,也有一部分是云衔宗的人,您在繁阁遭遇的事情,想来他们肯定如数上报给了宗主。”
“你是说,我去如梦世的真正目的,宗主早就察觉了吗?”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一股热意顺着心脉逆流到了许娇河白皙的脸颊上,伴随着轰得一声,她的颧骨到眼睑下方,通通红成了晚霞似的一片,半是尴尬,半是忐忑。
……这下露馅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害得我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游闻羽捻了下指腹,思考着如何才能把眼前整个人都快炸毛了的师母哄好。
他张开嘴,本打算顺着许娇河的个性把错都拦到自己身上,再被骂几句就能把这件事遮盖过去,但想到她话里句句离不开的宗主,心底骤然横生微妙的念头。
于是,游闻羽道:“师母,并非小徒存心逾越,实在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倘若宗主在您说出拜祭师尊生母的借口前,就告诉您他早就知道了繁阁为难您的事情,想必您也不用绞尽脑汁地通过欺骗他来维护自己的形象了,不是吗?”
“依小徒看,宗主是抱有试探您的心思,才会作出如此询问。”
“您要仔细想想,若宗主没有其他盘算,何故不能开诚布公地与您交流呢?”
游闻羽端着一心一意为许娇河着想的架势,故作恳切地分析起明澹的做法和目的。他本就是舌灿莲花,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个性,直把许娇河拿捏得一愣一愣,认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许娇河心头那点因着明澹相貌和自己初恋有些相似,而存在的微妙好感霎时淡去不少。
失望过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便攥着拳头忿忿说道:“想不到宗主是这样的人……可是闻羽,你觉得,宗主这样试探我是为了什么呢?”
“师母可有向宗主提起过《惊剑册》的事情?”
面对又又又又一次猝不及防出现在耳边的《惊剑册》,许娇河已然没有了开始像是被人踩到尾巴时的紧张感,她转了转眼珠,把目光投向贴在门架上的隔绝法阵,小声道:“不仅提了,他还在我面前舞了一小段来着,叫什么、什么惊剑诀第五重,说是有迷惑敌手、无形杀人的作用。”
“竟是这一重。”
游闻羽勾起唇角,似乎想笑,映进许娇河的眼底,又多了层说不出的意味,“师母可有被迷惑住心神,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