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闻羽, 不可。”
不知何时来到许娇河身边的明澹, 隔着衣袖摁住了他的手背, 也制止了本命灵剑悲无的显形。
明澹喜怒不辨的面孔紧盯着攫念术所呈现的画面,肃然道:“且看下去再说。”
声画俱足的景象里,真实再现了许娇河在进行沐浴仪式时遭遇的磋磨。
无论是那只抓住纪云相衣摆,祈求对方垂怜的素白手指, 还是纪云相钉在浑身湿透的许娇河身上, 变幻莫测的目光,都叫游闻羽的灵魂由衷地燃烧起愤怒和嫉妒。
他愤怒师尊去后,师母竟然在暗地承受这般屈辱。
却不知那如尖针般扎透心脏的嫉妒, 又是为了什么。
漫长到让众人窒息的场面终于过去, 许娇河的记忆也转到了娲皇像的际遇之中。
叶流裳急切盼望能从中查寻到一星半点对方撒谎的踪迹, 那样便可以略略抵消纪云相造成的罪过。
结果却让她感觉到绝望。
事实和许娇河说得大致相同。
而在记忆尽数浮现后, 堂上不苟言笑的娲皇像也在不知何时露出了悲悯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映照在此刻, 却叫叶流裳体会到说不出的嘲讽。
叶流裳想, 自己早就该猜到, 许娇河同纪若昙是结契道侣,身上充斥着叶棠爱子的灵力气息——哪怕叶棠变成了半个疯子, 那紊乱混沌的神智,也会为某一刻的母爱和思念而短暂清晰。
……
攫念术使用完毕,鲜红的符篆化作一团灰烬,在空气中散去。
所有人站在原地,一时无人开口。
直到摆脱法术影响的许娇河,扶着脑袋低低哎哟一声,纪云相方才如梦初醒般跪了下去。
“徒儿有罪,请师尊惩罚。”
他脊背挺直,腰杆亦无半分俯落弯曲,只言自己犯下的错,却不肯说明这么做的原因。
“宗主,怪闻羽在山上困居多年、孤陋寡闻,懵然不知这堂堂南方大宗门的迎客之道竟是如此。”
游闻羽怒极反笑,桃花眼中堪比刀刃锋利的视线,投向沉默跪地的纪云相所在之处,口中阴阳怪气的嘲讽,则激得叶流裳眉心一跳。
可纪云相的一言一行,均来自于自己的指示。
若此刻将错推到他的头上,难免有碍于今后的师徒情分延续。
于是叶流裳硬着头皮,想为纪云相辩解几句。
奈何刚开口,又被笑意冻结在唇畔,整张脸无一丝表情的明澹阻断:“叶尊主若实在不想出借娲皇像,直言便是,何故以举行仪式为名,放任一介小辈欺辱无衍道君的遗孀、我怀渊峰之主?”
“本尊并非这个意思,云相他……”
叶流裳恨不得凭空变个手帕出来,擦一擦额头附着的涔涔冷汗。
这提出攫念术一事原本只为抓住许娇河的错漏,如今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钝之举。
“他怎么了?”
游闻羽被明澹制止,到底没有如初见这些片段时一般,不管不顾凝出灵剑,想要为许娇河出头。
他沉默两秒,消弭了杀气腾腾的表情,将双手交叠到身前来,拍了拍手背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地说道,“莫不是事情发展到如今,叶尊主还要护短,偏帮自己犯了大错的徒弟?”
“闻羽,言辞切不可失了尊敬,叶尊主向来大公无私、执法严明,又怎么会为了徒弟欠缺公允?”
明澹和游闻羽一唱一和,直把叶流裳驱赶到了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她望着自己那位天赋卓绝、有望承继衣钵的徒弟,心中犹豫再三,发狠咬着牙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纪云相是我悉心培养的孩子,他犯下如此大错,自然应该受到更重的惩罚。”
“那么,惩罚是何,还请叶尊主明示。”
游闻羽取出腰上塞着的折扇,啪地打开替头昏脑涨的许娇河扇了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叶流裳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的这步棋已成死局。
无论是繁阁的控制权,还是原本打算和明澹进行交易,让云衔宗以一把纪若昙亲手铸造的武器为代价,换得娲皇像暂时借用权的计划,都输在了那个被攫念术影响,呆呆笨笨坐在红木椅中的凡人身上。
她的心中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多年之前,师尊将光耀驭灵之术的责任,郑重交托给自己的师姐叶棠,放她出去开宗立派、创立功绩,却对有着相同渴望的自己视而不见一般不甘。
只是她料不到,没有成为如梦世尊主前的自己需要忍耐。
如今,得座尊主高位,她亦要忍耐。
念头变换之间,叶流裳的眼睛将周围的四人一一看遍。
最终,她忍气吞声说道:“就罚纪云相跪于惩戒堂外,赤身承受二十戒鞭,以儆效尤,如何?”
惩戒堂顾名思义,是如梦世处罚有错门人的场所。
它分为内外两部,内部惩戒身份高贵的弟子门主,外部则用作处罚无足轻重的杂役粗使,如今叶流裳下令纪云相在外赤身受刑,意味着旁人皆可围观,这样的做法,显然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了。
修仙之人脱离红尘,最重气节。
相比□□上的疼痛,名声的受损更叫纪云相感到屈辱。
叶流裳的惩罚不可谓不重,哪怕明澹也挑剔不出一二。
就在他打算点头的时候,终于觉得雾蒙蒙的脑子清晰了一点的许娇河忽然出声:“等等。”
游闻羽最先听到手畔微弱的声音,他眼睫一撩望了过去,见许娇河明光重聚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纪云相——怀渊峰上七年时光,使得游闻羽太过了解许娇河的一言一行。
她挑着一双眼,这般毫不遮掩地看着一个人时,不是想做坏事,就是想做坏事。
果然,几息之后,许娇河换了个姿势,病恹恹地歪在红木扶手上,说道:“云相与我家夫君同出纪氏,自有一段血缘亲戚的名分,为着这层关系,我要顾及他的脸面,不可赤身受罚叫外人看笑话。”
游闻羽一怔,几瞬后立刻明白了许娇河想做什么。
他扇风的动作一停,又默默加快了速度,而与舒缓的微风一同散开的,是许娇河甜润而轻描淡写的声音,“依我看,不如就在这里穿着衣服受罚好了,至于施刑人,则由我这个长辈亲自代劳。”
“等云相受完惩罚向我道了歉,也无须对外宣扬,大家走出这扇门,便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这个没有一点自保之力的凡人,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离开云衔宗的庇护,谁都能要了她的命。
衣袖之中,纪云相的拳头瞬间握得很紧。
修剪平整的指甲嵌进掌心当中,力气不断加重之下,渗出一缕缕细微的血丝。
许娇河想得十分简单。
纪云相生着一张同她那死鬼夫君如此相似的面孔,若是剥光了衣服在外头受罚,难免让她生出纪若昙在受辱的诡异错觉——更何况,看那些专职刑罚的行刑者下手有什么意趣?
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怕要让她连做三天噩梦。
不如像现在这样,给纪云相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思及此处,她拽了拽游闻羽的袖子,又记吃不记打地满脸期盼看向明澹,问:“各位觉得如何?”
游闻羽唇角一抽,不知该不该如往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常一般,迎合自己这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