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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游闻羽不躲不闪,任凭许娇河的眼神从探究审视到无言责怪。

半晌,许娇河冷淡道:“你是来戏弄我的吗?”

“当然不是。”

游闻羽低眉顺眼,“我前头说过的话一切都作数。”

“那你怎么——”

许娇河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她诘问的话语说到一半,忽然想起雪月巅内的传闻。

以及游闻羽血流不止的手掌。

电光火石之间,她脱口而出,“……你是要我选?”

选这个字传入耳廓,游闻羽的笑顿时挂不住了。

他先是卸去了所有伪装出来的温和从容,变得面无表情。

接着唇畔肌肉一抽,眸光中闪过狰狞而妒恨的神色。

他抿着薄唇,垂下头去,用完好无损的手指抚摸着结痂的指节,在许娇河的视线中,又反手将指甲扣紧了掌心外翻的血肉中,白皙面孔上血色尽褪,而不自觉颤抖的掌心肌肤间则鲜血四溢。

“小徒何时叫师母选了?”

与病态的动作相对的,游闻羽的嗓音越发恍惚得像是水中弯月、镜中繁花。

他不肯去看许娇河的脸色,径直自言自语道,“师尊好歹是您名义上的夫君,我对着他要忍……可魔尊、扶雪卿是个什么东西……我和他,让师母选……他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明明是假的,都是假的……偏偏要弄出差不多的伤口,来与我争……”

“……游闻羽。”

许娇河木然道,“别作茧自缚。”

淡漠的言语,并未起到平息情绪的作用。

它如同寒冷彻骨的雪水,浇得游闻羽心头绽开簇簇锋利见血的冰晶。

游闻羽再也控制不住比疼痛更让灵魂感到饱胀和战栗的心绪,猛地抬起头,死死地望向许娇河的所在,咬着牙道:“那师母就说吧,您是愿意陪我去民间过圆月节,还是要留在雪月巅,陪扶雪卿?”

离开黄金笼的第八十六天

是出宫去陪游闻羽参加圆月节的街市。

还是留在雪月巅, 和扶雪卿度过热闹而煊赫的生辰宴。

这两个看似各有好处的主意,在许娇河眼里却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她几乎一瞬间便拥有了答案。

可触及到青年眼底的狂热和疯癫,许娇河又忍不住想要退缩。

她是了解游闻羽的感情的。

游闻羽也绝对不允许她装作视而不见。

相处过七年的岁月, 她深知游闻羽远非表面上那般随行散漫, 或者说,能成就一方名声的修士大妖, 骨子里都充斥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执拗、傲慢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再次利用这份感情, 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越陷越深的游闻羽, 他朝察觉真相, 两人之间又会拥有怎样的收稍。

许娇河想了很多, 但反映到目光之中, 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明灭。

她暗自讥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眼下攸关性命,反倒瞻前顾后起来。

略略整理心事, 许娇河抬眼望向仍在执着等待一个答案的游闻羽。

和他面上的神色一样点眼的, 是兀自血流不止的手掌。

许娇河犹豫几瞬,终是站了起来。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随身携带的手帕,放在游闻羽的膝头, 语义复杂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若你真的那么在意我, 又何以会串通扶雪卿做一场好戏, 来害我颠沛流离?”

她自嘲的反问停在这里, 止了话头, 伸手指着方帕对游闻羽道, “但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用手帕稍微包扎一下吧……我可不想晚上枕着浓郁的血腥味入眠。”

许娇河的话并不涉及原谅。

也没有给出游闻羽期待的答案。

但她言语中的松动,如同遇见春日渐次消融的冰川, 涓涓淌出一条叫游闻羽心跳狂跳的溪流。

他行于人心感情的干裂荒漠之上,遇见得以解渴的甘泉,又如何抑制得住心头沸腾滚烫的情绪。

游闻羽就着许娇河眉目间的缓和,也顾不得两人置身何地何时,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将洁白的方帕整个攥在掌心,急急向许娇河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师母,请师母相信我!”

从来没有吗?

曾几何时,游闻羽是许娇河在云衔宗之内最信赖的人。

明澹圆融不定,纪若昙如霜冰冷。

唯有游闻羽事事替她出头,又费神费力哄她开心。

为了恪守师母和徒弟之间应有的分寸,许娇河刻意忽略游闻羽隐而不发的目光。

只是地牢之内,他杀人索吻、不顾一切的模样,终是在许娇河心上划下深深一道。

戏码演得多了,也会带上几分不自觉的真心。

许娇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逢场作戏,亦或实在有所动容。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抵触游闻羽的辩解,仅是拉远了彼此的距离,旋身重新坐回位置上,望着洞开的殿门喜怒不辨地说道:“或许吧,不过重塑已经摧毁的信任,本就是很难的事情。”

许娇河的话,让游闻羽眼中肆意流淌的漆黑一顿。

他垂下长睫,没有选择用方帕缠裹受伤的手掌。

而是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将其铺平叠起,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袖中去。

许娇河便在这时恰好窥见了游闻羽睑下象征心绪不宁的淡青,以及附着耳畔响起的呢语:“师母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您,这般利用我,莫不是将我当成了一条随意驱使的狗。”

“……”

许娇河以为他又要旧事重提,便下意识拢起了眉峰。

她想要告诉游闻羽,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更何况以游闻羽的心机和手腕,倘若被当成狗对待,迟早会恶狠狠地反咬一口。

这些话在她的唇齿间踟蹰过一个来回,尚未吐露,陷入剖白心事状态的游闻羽,却径自把话说了下去:“……如果变成鹰犬就能永远留在师母的身边,那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鹰,还是犬。

既然豢养,就要负责一世。

一世对许娇河而言,简直是个重逾千斤的词汇。

她张了张口,试图作答,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结巴着说道:“你、你别总是把自己放在这么可怜的位置上——我年幼时见过我家隔壁靖王府的后院,他确实养了鹰犬,可又不止一条一只。”

“动物或许没有争宠之心,可人……”

可人本身能不能专一并不好说,却不能忍受来自伴侣的见异思迁。

许娇河顾忌着自己的游闻羽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谁料听出她弦外之音的游闻羽倏忽握住座椅的木质扶手,用力之下手背迸出蜿蜒而狰狞的青紫脉络。

“师母的意思是,哪怕有了我,您也觉得不满足——还想拥有其他人?”

游闻羽的面孔偏着光,秀美的桃花眼糅进阴影,再配上暗沉沉的眼珠,只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咬着每一个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极冷的嗓音仿佛来自八寒地狱。

“哎!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面对游闻羽的曲解,许娇河想也不想便将指责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她又兀自有些后悔。

生怕游闻羽再度不分青红皂白地发疯,许娇河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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