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秦乐窈有些僵硬,赫连煜的酒劲上来了,有些口干舌燥的,男人动了动脖子,将领口衣襟拉开了些,直接道:“把那没用的男人踹了吧,跟着我。”
“小王爷,你喝醉了。”秦乐窈心知情况有些不妙,勉强笑着想将自己的小脸从他掌中挣出来。
“才一坛,还不至于。”赫连煜笑了一声,虽是没有醉,但上头必然是有的,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外皮剥下来了几分,露出了些许野性与痞气,“我下午瞧见你那未婚夫婿了,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一个,与你,啧,不般配。”
秦乐窈的下巴被他托着,挣了两下没挣出来。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酒产生意见过的醉鬼不在少数,心知对付醉汉不能来硬的,往往是越激越来劲,便转而抬眸对他笑道:“家里长辈定下的亲事,做晚辈的怎能说拒就拒。”
赫连煜低声笑起来,“这个简单,你自点头,我出钱把你家酒庄收了便是。”
秦乐窈脸色都变了,即便知道这只是一句醉酒的玩笑话,仍是被点到了死穴。
这基业得来不易,儿时过得有多凄苦,这身家于她而言与性命无异。
“瞧你给吓的,开玩笑的,别紧张。”赫连煜也没想到她如此不禁逗,但性情使然,言语间的进攻性仍然很强:“那你说说,该如何办才妥帖。”
就这么短短须臾瞬间,秦乐窈将所有的说辞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只是无论哪一种都会得罪他。
可烂泥里折腾了这么些年,从端州到上京,以为终于折腾出了个人模人样来,为的是什么。
她不愿再过回那受制于人的恶心日子。
等了半晌,眼前女子都是神情紧绷说不出话的模样,赫连煜轻笑一声道:“那薛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无需我再多言。你是个聪明姑娘,我说的话,好好考虑考虑。”
寻衅
大年初一,一整日的不顺心,到深夜的这一番交谈结束。
醉酒的赫连煜心情愉悦的离去。
男人自诩身份贵重,不论家世样貌还是品行气概,他比那薛府的书呆子都不知好了多少,那老板娘只要不是个眼瞎的,都该知道该如何抉择。
秦乐窈之前跳马车的时候身上不少地方都摔青了,再加上心里忐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日一清早,天色刚露熹微,秦乐窈便找小厮要了一匹快马,准备赶早下山去,避开与那位爷再有什么正面交集。
林间尚且还笼罩着薄雾,刚出了庄子没多久,秦乐窈就在半山腰上碰到找了她一整宿满脸疲惫的薛霁初。
“乐窈!”薛霁初扔掉手中打草用的木棍,满眼激动冲上前去将人抱住,“谢天谢地,真人菩萨保佑,你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薛霁初昨日听着小厮回报的消息说秦乐窈的马车出了事,便心急如焚地带人上山来寻,他们找到了那翻在雪堆林间的马车,但却是始终没找到人。
“我没事,昨天那马车翻下去之前我先跳下车了,后来天色渐晚,遇见个贵人搭救,收留我在庄子里过了一晚上。”秦乐窈拍着男人颤巍巍的大手安慰着。
薛霁初显然是吓坏了,男人的形象颇显狼狈没了平时的端方雅正,抱着她一遍遍宽慰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年节之后,各大酒肆酒楼都是最先开始恢复营生的地方,沉香酒庄也不例外,秦乐窈赶在正月十五的元宵之前开了门,给提前回来上工的伙计们包了红封讨了彩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新一年的期许。
秦乐窈这个年过的算不得多顺心,那天晚上赫连煜的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但她对那些权贵男人的心理揣度还是有些伎俩在,那往往都是一时的气氛冲脑烈酒上头。
气氛散了酒醒了,兴致头也就跟着一道淡下去了,若非真的是看入眼了很感兴趣,才懒得再费什么周折在个普通女子身上。
而这么多天时间下来,赫连煜并没有再来寻过她,便也是佐证了这个猜想。
只要后面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晃悠,花丛里的女人那么多,贵人应该很快便会将她这种小人物抛诸脑后。
午后出了太阳,之前在酿制局里被咬伤了的那条大黄狗伏在门口睡觉,忽地竖起耳朵,抬头往外瞧了眼,是有客人到访。
自年前在水云楼里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这还是秦乐窈头一回瞧见白凤年。男人笑盈盈地执着一柄扇子,一边示意让小厮将东西提上来,一边道:“秦老板新年好,这是白某新得的茶叶,今年的第一批阳春白雪。”
那件事在秦乐窈这还没揭过去,面对白凤年的主动殷勤,她不冷不热瞧了眼,接着低头拨动自己的算盘珠子算账,稀奇道:“什么风把白掌柜的给吹来了。”
白凤年并不在意秦乐窈的态度,自觉坐在了椅子上,将扇子展开像模像样摇了摇,说道:“年前那一阵是真忙,衣不解带的,这不,一直到现在才顾得上来跟秦老板商议商议今年酒水的生意。咱们水云楼的进账流水是真可观,今年的酒水,据我估量,起码是这个数呐……”
白凤年朝秦乐窈比划了一个手势,自信绝对能有相当足够的吸引力,但后者扫了他一眼,却仍然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变化来,显然是小姑娘心中还憋着气的。
秦乐窈噙着笑,不咸不淡讽刺道:“白老板这生意诱人,我可尚且还不敢接了,原先还以为端州边陲偏僻所以容易出些不着调的野路子,格外仔细着,不成想到了这上京城天子脚下,反倒是还被栽了次跟头,这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白凤年是老狐狸了,什么话都能接得住,笑眯眯地摆手,一副对晚辈苦口婆心劝导的模样道:“上京跟别处比起来,是繁华富贵些,这盖在上面的皮子迷人眼睛,但是下面呐,其实没什么区别,甚至是还要再暗流涌动些。秦老板,你是聪明人,能明白的。”
秦乐窈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虽是对男人的行径有所不齿,但也不是真的要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如果真能吃下水云楼,即便只是一年,少说便是五千两的纯利打底。
“只有互惠共利是真,”白凤年惯会察言观色,笑眯眯朝她比划着摩挲了一下手指,“其他的,都是假的。”
一个下午,两人便将细节基本敲定,白凤年是有诚意的,定金的银票都给带来了,二人立了字据摁了手印,一式两份,各自保管。
“就先预祝咱们合作愉快。”白凤年将东西收进怀里,笑着道:“那过几日元宵节的酒会,秦老板还是亲自来跑一趟吧,数目大,有你盯着,我也放心些。”
“这个自然,白掌柜不说,届时我也定会到场的。”钱进了口袋里,秦乐窈的口气都跟着一道好了不少,好言将白凤年送出了门去。
十五这天的酒会是年前就已经筹备定好了的,酒水提前一日送去了水云楼入库,秦乐窈全程都跟着亲历亲为,第二日也是早早便带人出了门往水云楼去。
生意场上,她又换回了男装的样子,着一身素净典雅的墨竹长衫,面相清隽,腰背直挺,好似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白凤年瞧见了,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神色颇有些微妙,并未再多言什么。
秦乐窈进门前小声吩咐小厮道:“去车马那边转一圈,瞧瞧有没有威北王府的马车。”
小厮回来后禀报,并未瞧见有王府旗号,秦乐窈也算是彻底安下了心来。原本以赫连小王爷的身份,水云楼必不可能请得动他,上回开业只能算是来瞧个新鲜。
水云楼中间的场子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