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这短暂的告别是意外之喜,军情紧急,尔后他便不再留恋,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绵绵的春雨将大地万物唤醒,赫连煜在野草疯长的时节离去了,秦乐窈也仍然还是日复一日地忙碌着,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了,承接了大部分的酒楼客栈后,逐渐开始向上发展,以精酿‘梦千年’扎入达官显贵的圈层内,一朝起势,风靡上京城。
这场仗远比想象中的要难打许多,楼兰铁骑骁勇善战,狡猾多端,大梁此前丢了关门失了先机,苦战数月之久,仍是不见捷报传来,反倒是大军出现颓势,向后倒撤了两座城池。
越是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人就越是喜欢借酒消愁,秦乐窈的营生做得风生水起,心中却是始终忍不住担忧前线战局。
要是西川再失守,往后便是美丽富饶的端云惠三州十四城,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净土,不论是城防还是守备军,对于冲破了雁门关的楼兰铁骑来说,都没有丝毫防御力可言。
秦乐窈不敢去想若是枢纽之地端州沦陷,大梁将陷入怎样的灾难之中。
这种僵持顽抗的架势一直持续到了夏末秋初,当第一缕带着寒凉之意的秋风吹进上京的时候,前线的战报也传进了皇宫中,西川虞陵双线失手,大军拦在端州前死守阵地,但军中多人出现耳鸣晕眩之症,疑似敌军投毒所致。
她来了
此番节节溃败, 是整个上京城都始料未及的结果,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不少人开始暗地里收拾家产细软,向往更南边更安全些的城池跑命。
街上的巡卫军队变多了,各大药铺门口都围了士兵拦路,但每每都是满怀希冀进去, 再垂头丧气地出来。
秦乐窈正与白凤年往学士府去议事,瞧见这些阵仗,奇怪地问了一句:“朝廷还没筹到足够量的兔儿根?不是都已经贴皇榜大面积征收了。”
前线战事吃紧,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大军的疫病, 宫里几个老太医根据病症连夜会诊写出的几道方子,梁帝立即着人筹备药材运往前线,却是缺了一味最重要的兔儿根,道道方子都需要的东西, 宫中的御药房药箱里却是空空如也一根也不剩。
白凤年扫了一眼, 不以为意道:“看样子是还没吧。”
秦乐窈拧眉不解:“这兔儿根又不是什么顶名贵的东西, 怎么会……”
下一瞬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冒上来,怕是上京城中有敌军的奸细内鬼,已经里应外合的, 将刚需的药材给掐断了来源。
白凤年显然也是有所猜测,感叹道:“能有如此手笔的,只怕还不是什么普通小卒哦……不过我听说, 陛下已经派人往南边的墨州去采摘了,这东西习性喜温暖潮湿, 南边许多山沟里都有长,墨州应该挺多药商能找到源头。”
秦乐窈一听墨州两眼一黑, “那不是隔着千八百里地啊,战场上变化莫测的,这怎么等得起。”
白凤年:“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附近的山沟应该也在派人同步去寻吧,只是跋山涉水的抓瞎找,可能还不如直奔墨州有明确目标来得快些。”
到了学士府的偏门处,白凤年下了车,却见秦乐窈还坐在上面怔怔出神,“怎么了秦老板?还紧张战事呢,嗐,咱们这些小人物,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别干着急了。”
她的出神没持续多久,从马车里钻出来后,揖手对白凤年道:“我这边有些急事,烦请白掌柜替我向先生告个假,细则咱们大体上已经都确定好了,若是剩下还有什么要商议的,就按白掌柜的意思办吧。”
“诶诶,你这是干什么去?”白凤年有些不满意秦乐窈的态度,敲打道:“秦老板,不要以为已经稳当了呀,东家能选的也不止你一个,还是看在你踏实肯干又有能力,但若是因着态度轻慢了,岂非太过可惜。”
秦乐窈也不想这样,为难道:“非是乐窈轻慢,那兔儿根,我知道哪里有。战事紧急,前方将士在搏命,多拖一刻便是贻误战机。还请白掌柜见谅。”
她揖手准备走,白凤年摇着扇子琢磨着,又最后一次叫住了她:“秦老板,打仗那都是朝廷的事情,真能因为咱们这么个小人物就贻误的,那还能叫战机?真的闲暇帮帮也就罢了,可你这都箭在弦上的关口撂挑子,不好吧。更何况这种时候,前线生死犹未可知,你也不能全把心思押在那骁骑将军身上,还是要为自己多打算,赚进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最实在的,又何必舍本逐末呢,不值当。”
秦乐窈顿了片刻,没回答他的话,只又深深作了一礼,便掉头走了。
身后的白凤年微妙地扬起眉,对于她这不明智的决定颇感意外,轻笑着摇头喃喃道:“还是年轻啊,热血上头就容易意气用事。”
拿自己的真金白银去赔那虚无缥缈的家国天下。
秦乐窈回了趟无乩馆拿东西,又去了城外酒庄,换了身男装的行头,收拾了一些盘缠和简易的换洗衣物,秦忠霖奇怪道:“窈窈,你这是要出远门?”
秦乐窈随意应声道:“跑一趟端州报个信就回。”
“什么信要你亲自去报啊。”秦忠霖满脸的莫名其妙,“那端州前面打仗在呢,已经算是大前线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这是要干什么,说不定等你到了,端州失守了沦陷了,哦豁。”
秦乐窈扫了他一眼,秦忠霖赶紧收起自己那不着调的表情。
秦伯有也跟着一道点头,“是啊窈窈,有什么急事非得要这个节骨眼上去跑啊,要不雇个镖师替你跑一趟吧。”
秦忠霖:“战火连天的哪家镖局接这种前线的活。”
秦伯有:“那多给些钱财的话能行吗?”
“不用担心,这事只能我自己跑。”秦乐窈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决定了的事情旁人也很难劝住,她有条不紊地将包袱往马囊里装满,翻身上马后朝秦忠霖吩咐道:“按我骑马的脚程,顺利的话应该二十来天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了,你看顾好家里的事情。”
“哎呀你这姑娘怎么不听劝呢。”秦忠霖难得对她的决定多啰嗦了几句,“平时也就罢了,这打仗呢……我跟你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等着,我去牵马。”
“有什么好照应的,你当你有多机灵。”秦乐窈轻笑了一声,“走了。”随即甩了马鞭扬尘而去。
从上京城到端州之间山高水远,秦乐窈从前跑商道的时候也经常一匹单骑翻山越岭,她方向感好,逻辑条理清晰,还很能吃苦,一条路跑下去风餐露宿也无所谓,不过十天就抵达了端州外的一线峡。
一线峡口的风还是和煦的,进城的这一路上,秦乐窈听到了许多怨声载道的民怨,有对侵略者的怨恨,也有对大梁军队颓势的谩骂,怒其不争,百姓们无能狂怒着的情绪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高谈阔论指挥不当,纸上谈兵指点江山者不在少数。
秦乐窈淡漠地听着这些声音,言辞激烈者唾沫横飞,指名道姓辱骂着几个主将和几大军营,她也只是像一个不相关的过路人,只笔直往驻扎大营方向而去。
连续数月的鏖战,包括赫连煜在内,将军帐的所有将领心头都是压着沉闷的大石,形势不容乐观。
袁绍曦刚从前线退下来,满身的尘土味,掀了大帐的帘子一边进一边骂:“操蛋了一群狗娘养的,上京的药倒是什么时候才能送全啊,现在将士们砍一个敌人自己还要晕上好几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赫连煜抬眸问她:“老虎坡怎么样了?”
袁绍曦灌了一大口凉水,抹嘴道:“暂时抢回来了,其实那群楼兰人已经能看出疲态了,他们的补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