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雅科夫列维奇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只是个数学家。为什么要操心这些事?”
“因为我大概只是一个先行者。”景长嘉笑着道,“探路的人,对后来者是有责任的。就如同希尔伯特的问题。我们走在前面,就有必要给后来者指引。”
“没什么必要。”雅科夫列维奇说,“也没人会感激。”
“那您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啦。”景长嘉毫不在乎地说,“要继续吗?”
雅科夫列维奇凝视着他,好几秒后,才说:“威尔逊告诉我,你曾经发现过一个所有维度上的唯一量子。你难道没有想过,它们吹爆后的落点,与冰雹降落为1,有着共同的相似性吗?”
景长嘉闻言一愣。
“它们甚至都是高维空间里的代数问题。”雅科夫列维奇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你应该想到,但你没有。这些杂事让你的数学变得不纯粹了。”
景长嘉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他缓缓叹息道:“所以我才会需要你的帮助,雅科夫先生。多谢你提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千禧难题就取材于千禧难题。它就是那个“千禧难题”……
吹爆所有维度的奇异性奇点,最终会得到一个量子化的唯一奇点。
这个结果还是景长嘉在顿涅瑟斯时发现的。
它来自于景长嘉对于极小量子与混沌模型的研究。他原本以为这会是通向霍奇猜想的一座桥梁,可当他抵达这个唯一奇点时,却再也推导不下去了。
这个工作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他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与冰雹猜想黑洞一般的“1”是有着相似性的。即便它们可能毫不相干,但相似性就是研究的理由。
雅科夫列维奇对数学的敏锐性,不愧他数学传奇的美名。
景长嘉看着眼前笔记本上满纸的算式,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坐在书房另一边的封照野,敏锐地抬起了头:“怎么了?”
“嗯?”景长嘉回头看向他,“什么?”
封照野放下书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撑着桌子垂眸去看他的演算过程。他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看不懂。”
景长嘉闻言也笑了:“是高维奇点的量子化问题。”
“难怪,严重超纲了。”封照野说,“但对我们小景教授来说,这应该是专业领域。”
景长嘉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听封照野继续说:“为什么叹气了?”
景长嘉眉毛一挑:“我应该没有叹出声打扰到你。”
“是的。”封照野伸手撩了撩他的刘海,“但是你停笔了,所以我听见了。”
景长嘉放下了笔,对他说:“小封教官,你可以再去修一门心理学学位了。”
“巧了,我们真的要学这个。”封照野介绍道,“我们不仅要学心理学,还要学基础医学。小景教授有什么困扰,可以说给我听。”
“倒也不是困扰。”景长嘉想了想,才说,“我只是觉得和雅科夫先生比起来,我确实不够纯粹。比如现在这个问题,我应该一早就发现的。”
如果不是威尔逊先生这段时间呆在玉大,如果不是雅科夫先生与威尔逊先生聊过奇点问题。只靠他自己,或许他很久都想不起这条线索。
封照野却反问他:“什么才叫纯粹?”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封照野微微俯下身,离景长嘉更近了一些。
他看着小景教授在灯光下变得潋滟的眼睛,安静地说:“雅科夫先生只需要思考数学,这是他的纯粹。但是你,你想用你的大脑带着整个文明向前走,这是你的纯粹。”
“这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你们的分工不同。就像制造发动机,整个项目虽然有工程院的工程学院士主导,但研究所里依然需要与许多相关的专家合作。有物理方面的专家,材料方面的院士,甚至结构与测试也需要经验人士,未来还会要核工程的人加入……每一个大工程,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好的。”
他温声细语地说着:“这是团队的力量。所以你才会需要雅科夫先生,不是吗?”
“我们小景教授唯一差的,就是一个成熟的团队。”封照野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景长嘉的耳垂,“所以我觉得,你或许也该给自己安排一个助理来处理一些琐事了。”
听见“助理”两个字,景长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在未来世界当了太久的独狼,实在不喜欢有人过度靠近自己的生活。
封照野见状就笑:“我来给小景教授当助理好不好?”
“别闹。”景长嘉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你给我当助理,每天看见你我烦。”
封照野眨了眨眼,声音含笑地问:“真的?那你在顿涅瑟斯和生命泉,是不是烦透我了。”
“封照野。”景长嘉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幼不幼稚?”
封照野哈哈大笑。笑得景长嘉恼羞成怒了,他才开口说:“反正吴教官现在每天都跟着你,你放他在外面枯等,不如试着把一些琐事交给他。”
“你的很多研究都需要保密,吴教官是最合适的人。”封照野直接道,“有些东西你交给路教授替你转交,你不如给他。”
景长嘉有些惊讶了:“吴教官来头这么大?”
“是组织上对你很重视。”封照野说,“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厨房里的香味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嗡鸣声传来。
封照野站直了身体:“我去厨房看看,你洗洗手准备吃饭。”
他忙了一个多月才有了这么点空闲,今天特意买了排骨回来炖上。等他端着排骨到了餐厅,景长嘉已经在餐桌前落座,而他面前摆着两个酒杯。
酒是外面买的果酒,甜味有余,酒味不足。但景长嘉却很有腔调地在玻璃杯上插了枚小金桔。乳白的酒液衬着金黄的果子,倒也很像那么回事。
封照野一落座,景长嘉就推给他一杯酒。
暖黄的灯光下,饭菜蒸腾着朦胧的热气,他在如雾般的水汽之后笑意盈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封照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垂眼一笑,接过那杯酒回道:“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
酒杯轻碰,发出一声脆响。
热闹之间,有长风刮过层云,初雪在这样的夜晚里,安安静静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封照野出门时,还没走出玉华园,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外国人拿着手机在玉华园里乱转。
见封照野出现,那个外国人双眼一亮,几步走到封照野跟前,开口就问:“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景长嘉教授,住在哪里?”
封照野审视地看着他,那位年轻人连忙解释道:“我是数学研讨会的人,听闻景长嘉教授住在这里,可这里的房子都长得一样……”
他应该在玉华园里转悠了很久,肩膀与帽子上都积了浅浅的一层雪。
封照野想了想,才说:“你跟我来。”
年轻人眼睛一亮:“你认识景长嘉教授吗?哦当然,我是说这座校园里每个人都应该认识他。所以他认识你吗?”
封照野懒得回答,直接大步往前走。年轻人赶紧跟上。
他眼里迷宫一样的花园,在封照野脚下似乎是一条直路。感觉只是拐过了两个弯,他们就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见封照野也不敲门,直接刷指纹进了门,年轻的外国人顿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