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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他忽然觉得念书和习武一样,都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是‘天’字。”卫景平说道,顺手往“天”字后面一指:“那个是‘洪水’的‘洪’字。”

卫景明认认真真地记下来:“我听说好几个考武举的同时也在念书。”

武举会试的最后一环要考策论,只有功夫和文化都好的考生才能当上武状元,武状元以后能看兵书,当更大的将军,没学问哪里行。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能进京去争夺武状元,只想有朝一日能去省城考过乡试,得个武举人的名号就够了。

“是啊,大哥,”卫景平道:“武人怎么就不能识字了,不识字能写出《孙子兵法》吗?”打仗更要读书了。

“《孙子兵法》?”卫景明愕然:“老四你连这个都听说过?”

卫景平迟钝了一下,找好理由才开口:“听爹提过一嘴。”

解了心中的疑惑,卫景明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四弟记性真好!”

卫景平心虚,不敢和他对视,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咱们回去吧。”说完哥俩儿从那棵不堪负重的歪脖子树上滑了下来。

卫景明伸手去抱他。

“我自己走。”卫景平赶紧迈开小短腿,往前头走去了。

回来的路上,卫景明最终还是拉着卫景平进了一家文房四宝的店,挑了一支最便宜的毛笔,和一盒墨、一沓草纸:“回去你就写起来。”

明明说好的不急,可他别谁都急性子。

“好呢。”卫景平丝毫不反抗他的“鸡”:“大哥,是不是还得买个砚台?”

不然怎么磨墨呢。

好像还真是。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看来少一样都不行啊。

卫景明怔了一下:“对,得买个砚台。”

哥俩儿又挑挑拣拣选了个最便宜的砚台,结了账,跟护送宝贝似的抱回了家

进入五月,卫家庭院中的石榴花开得红火,在骄阳下格外绚烂。

一回去,孟氏就迫不及待地把卫景平拉进怀里,埋怨卫景明道:“明哥儿真是的,日头这么大,你怎么带老四去后山了。”

上次的事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阿娘,我带四弟去看姚疯子写字,在大石头上写字。”卫景明解释道。

“你说你,不好好练武艺,带着老四往读书人那档子事儿上凑什么。”孟氏有些不满地道,不过语气倒没见有多凌厉。

卫长海听见了从外头进屋来,跟着孟氏数落卫景明:“你先是带老四去找韩秀才,又出幺蛾子去看姚疯子练字,一天天的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在家里吃白饭,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给我准备考武举的事,老子还指着你考上了去押镖呢。”

作者有话说:

平哥儿:没想到吧……

写字

◎她身后,妞妞闻着香味嘬了嘬手指:“阿娘妞妞要去大伯家吃饭。”◎

隔壁县上溪县有个远近闻名的镖局,正在收押镖的镖师呢,要不是卫景明就要准备武举比试,他都打算把大儿子送过去赚钱补贴家用了。

卫景明不敢顶嘴,低头道:“是,我这□□箭。”

说完有点赌气地去校场了。

“孩子他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孟氏看见大儿子罕见地生气了,转头迁怒起卫长海来:“明哥儿长大了,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跟他好好商量?“

卫长海吹胡子瞪眼:“商量什么,他带着老四胡闹我这个当老子的还不能说他两句了,别说了,我不跟你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计较。”

说完,取来一张弓扛在肩上也顶着日头到校场去了。

留下孟氏干瞪眼:“……”

“阿娘,是我要大哥陪我去后山的,”卫景平拿出买回来的笔墨纸砚给孟氏看:“这是大哥买给我的,阿娘,我要练字。”

孟氏听了没把卫景平要练字的话当回事,心里想的却是卫景明,她于是向小儿子套话:“那天去孔庙,你大哥是不是见过一个姑娘?”

姑娘。

卫景平知道她问的是韩端的女儿韩素衣,平静地道:“我和大哥只和韩秀才说了话。”

前几天去孔庙那次,卫景明的确只带他见了韩端,并没有见过韩素衣。

不知孟氏想起了什么,脸色转而黯然,这才终于问起小儿子的事情来:“平哥儿,你买这些读书人的东西做什么?”

卫景平:“……”

看来孟氏还是没把他要念书的话当真。

“阿娘,我要写字啊。”卫景平道。

孟氏摇了摇头:“平哥儿,上次听你爹说你连马步都扎不好,以后别玩这些没用的了,好好跟你爹练基本功才是。”

卫景平:“……”

大概跟她解释不清楚了,他干脆闭嘴,拎着东西回了里屋。

家里一天只开两顿火,到了中午,卫景平不自觉饿了。

刘婆子知道他这个到点饿的毛病,特意给他煎了盘年糕,撒了点白糖,让他吃了垫垫肚子,说睡个午觉起来就开饭。

卫景平垫了垫肚子,大概是吃饱了犯困,或者是许久没起过大早了,果然,日头最盛的时候,他窝在屋里,香甜地睡了过去。

无人打扰,他一觉睡醒过来头脑清爽无比,喝了些蜜水,对孟氏道:“阿娘,我今天不上街了。”

他要试试用毛笔在草纸上写字,受公园大爷和姚疯子的启发,他没学着怎么研磨,说先用清水试试,因为在外头和卫景明说这个话,还被卖文房四宝的掌柜嘲笑了好几声呢。

“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见他不肯出门,吓得孟氏赶紧过来亲自给他穿衣服。

“没有,阿娘,”卫景平道:“我想在家里,练字。”

孟氏:“……”

她生的儿子这是怎么了,老大憋着一口气非认准了韩端家会识字的闺女韩素衣,老四又不知入了什么魔,又是要读书又是要写字的,她是不是该去县西头的隆福寺烧香保佑家里的两个儿子正常点儿了。

“阿娘你歇会儿去吧。”孟氏和刘婆子才浆洗了那么一大盘衣裳,累得脸颊发红,卫景平心疼地道。

孟氏叹了口气,不再理他,忙家中别的事情去了。

卫景平打了一小碗清水,把毛笔的笔尖润开了,铺开草纸,他上辈子只练过半年的硬笔书法,几乎没用过毛笔,卫景平一边回想着姚老道的五指执笔方法,食指的第一节 或与第二节关节处由外往里压住笔杆,中指在食指下面搭在毛笔的外侧,把笔尖稍稍往里面钩……对,姚疯子就是这样握笔的,卫景平试了好几次,总算还原了姚疯子的拿笔方式。

一边翻看韩端送给他的两本字帖,字帖上开篇说握笔要“令掌虚如握卵”,品着这话的意思,他把无名指换了换抵在笔杆内侧,看起来手中像笼着个鸡蛋那般,稳住手之后,他蘸着清水在草纸上写下一横。

字帖上画了下笔的线条、箭头,末尾有个小小的钩回,卫景平脑子里回放着姚老道动态的运笔、钩回,试了几次,写得草纸上都是深浅的水渍,若有一两次拿得平衡,便能画虎画皮,写出来个能辨认清楚的一横。

原来写不写得出字,全在运笔的力道能否保持平衡上。

自己琢磨练字毕竟和有老师指导不一样,能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卫景平的心中暗喜。在自信心极度的膨胀下,士气跟着高涨,他即兴练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手酸了才放下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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