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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李樯从未见她这样好说话过,心里登时痴了,又痒起来,好似被猫挠了一遍,越发想要得寸进尺,疑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轻,要的好处不够多。

忍不住就换了个姿势,坐到了她旁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李樯喉结滚了滚,低声说:“还有,往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得第一个想起我,要说给我听。”

胜玉轻轻“啊”了一声。

那她岂不是不能有秘密了。

况且这些要求,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样步步紧逼的亲密,已经不像是好友,而像是……

胜玉粉唇微张,圆润的眸子里盛着陷入思索的茫然。

一束明丽日光映着清冽井水跃至她鼻尖,似有林间灵鹿,光蝶轻吻。

李樯眼眸深暗,痴意更浓,似烈焰点燃群山,已难以自控。

“还有。”

“还有?”

胜玉吃惊低呼。

“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

李樯侧转身子面朝胜玉,一手撑在床沿,微微前倾,一瞬不瞬盯着她。

胜玉老实坐着,转头看他讲话。

两人呼吸之间隔着半掌不到的距离。

忽然,胜玉暴起,抓住桌边的一只陶碗要狠狠砸他。

“你!”

李樯也反应急速,在被锤到之前赶紧后撤,绕着桌沿转圈,双手投降。

“别,胜玉,把碗放了……”

胜玉怎么绕得过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举着碗气得双眼明亮,双颊通红,另一手指着他:“你过来!我打不死你。”

李樯亦是胸口连着脖颈一片片地发热,发烫,咬了咬唇角,连声叹气:“哎,哎。我说错话了,胜玉,我真错了。”

他越是道歉,胜玉越是气得喉头都哽住。

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李樯一直以来装模作样,眼下也正是如此。

他哪里是诚心道歉,若真的诚恳,就不会说出那般孟浪言语,想都不该这么想才是!

念及此处,胜玉又是一僵。

因她终于又想起来了那个被她塞到箱子最底处的玉雕小像。

她现在已彻底明白,李樯哪里只是在想些奇怪的事,他恐怕都已经想了好久了!

胜玉半是恼怒,半是羞窘,耳尖都在细细地颤,怒火似岩浆在双眸喷涌,恨不能真拿手里的陶碗锤李樯的脑袋,把他一下一下锤进土里去。

李樯的确是没憋住,但也是有意放纵了自己,才会没憋住。

事已至此,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多等下去。

这翩翩君子,谁爱当谁当。

装不住了。

李樯似是破罐破摔,站在原地不动了。

“不亲就不亲。想想都不行吗?这也管我。”

胜玉气得发抖:“不行!你不能想。”

“我就想,就想了。”李樯直直盯着她,“我还想你的手放在我的手里,一起月下漫步,花中闲逛。我不仅现在想,年少时想,在旌州时望着渐白边草千里月明也在想,现在你叫我不想我就不想?我凭什么听你的。”

胜玉愣住,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呆傻。

面颊越发烫红,像是只烧红了的土豆。

但也是漂亮土豆。

“你,你……”

这是什么意思。

李樯目视着她,毫不避让。

他自幼金尊玉贵,身边从不缺主动献媚之人,他从未沾身过,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边境战事繁忙吗?

年少时一腔清澈纯粹的心事被淹没在那个雨夜,后来在几百几千个毫无消息的日子里,他从焦急到灰败,以为再也不会相遇,放任她变成记忆中的一片枯叶,只是偶尔深夜梦中惦念,清醒时想起也只有付之无奈一笑。

谁知枯叶复生化蝶,好似奇迹,他怎可能甘心错过。

谈起往事,即便是李樯,也难以避免地露出几分真心。

“胜玉,五十九年冬的雨夜,我同你说话,冰雨打你的斗篷打得太响,你没有听清。”

“我现在再告诉你。”

“我想叫你等我建功立业,我要娶你。又怕你等不了那么久,便只要你在原地等半个时辰,我去同叔父辞行,不去沙场争功名,分些田亩庄园,养得起你我就可以。”

“但你连半个时辰也没等我,我回到原地找了你一夜,才知道你走了,我只能入伍随军。那之后我又派人去寻你,也再无回音。”

“我何止想这些,我还想过你凤冠霞帔,红鸾帐暖……”李樯顿了顿,“都没有告诉过你,也没有经你同意。但我就是想了,都想了。现在你不同意也没有用。”

李樯本似翩翩君子,现在君子撅起嘴昂起胸膛来,变成个无赖的痞子了。

胜玉怔怔无言。

她能说什么呢?

她脸烧得太热,疑心脑袋也因此有些转不动了。

看她好像不会再打自己,李樯等了好一会儿,轻缓地靠近。

小心地迈过步子来,走到胜玉近前。

伸出一只手,五指舒张,在胜玉眼下摊平。

掌心带着薄茧,看起来温实可靠。

骨节分明,根根修长,是剑与竹的共存。

让人看了,很想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李樯低声开口。

“你气出完了吗?那个……等会儿再气,先把小像还我吧。”

到底脑袋上还是挨了一陶碗。

李樯嗷的一声,抱着脑袋逃跑了。

最终还是两手空空,什么玉雕小像,影子也没见到。

胜玉追出去,大力锁了篱墙,又回来锁了木门。浑身力道卸了,靠在门板上吁气。

外面明明是大好晴日,蝉鸣如海。

闭上眼,眼前又仿佛是那年那个雨夜。

雨里夹着冰粒,砸在面上啪嗒作响。

她已经不怎么觉得出痛了,竭力把斗篷往前又遮了遮,五感都被冻得迟钝,鞋里灌满了冰冷的雨水,每走一步都像拖着两坨巨大的冰块前行。

肩膀被人扳住往后转,有人冲她大吼,在她斗篷外面围了一件大氅,丝丝暖气传过来,她才逐渐看清眼前人。

李樯脱了大氅,只剩玄色内衫,被雨浇透了,裹着少年身形。

他好像问她,要去哪儿。

胜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李樯又喊了些什么,风声大了,她听不清晰,困惑看着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李樯沉默了,没再说话,嘴唇紧抿着,夹着冰晶的雨水从少年颊侧滑落下来,聚在下颌,汩汩滴落。

他在风雪中静静看她,被淋湿的眉眼俊秀清冽。

震耳号角响了,他放开她回身疾奔,背影决然,胜玉也慢慢转身,模模糊糊想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和他告别。

那时已经以为是诀别。

◎胜玉要拒绝他◎

诀别很艰难,硬生生将自己与一直攀援生长的土壤撕开,疼痛和不适既锐利又绵长。

即便是自己主动离去,也仿佛是被抛弃一般。

戴着一身冰霜离开京城时,胜玉前路无着,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或许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孤零零地死掉。

那时的孤独是钻心的,比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冰雨还要刺骨,比伸手不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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