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长孙无妄眼皮一垂,瞥见旁边站着一个小子,浓眉星目,神情担忧。待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后,他别过脸,往后退了几步。
周围无人注意,长孙无妄俯下身,捡起那柄半开的折扇。
他扬了扬那把扇子,墨眉轻挑:“看到了?”
魏山扶盯了眼折扇,又偷瞄他两下,背过手哼道:“长孙蛮笨死了!”
男人否认:“她不笨,阿蛮很聪明。她只是很少在意这些琐事。”
魏山扶抽空瞅瞅他背后,目光又落回扇子上,眉头皱得老深,“真不明白你们藏着掖着干什么。要藏也不找个好地方…你或许应该告诉她,她能理解你。”
长孙无妄失笑。到这会儿,他脸上又是笑意盎然,与方才面沉如水的模样大相径庭。长孙无妄收拢折扇,轻轻一拍掌心,懒洋洋睨他:“小郎君,魏氏家训可没有多管闲事这一条。”
……
这么一闹腾,皇帝的酒醒了。他咳嗽两声,脸颊酡红,准备总结陈词。
席间猛然蹿出三个老头,砰砰砰跪倒在地。
有些上头的皇帝:……?
准备散席的宫人:……?
老头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拜把子,齐齐朝皇帝磕了个响头:“陛下,臣有本奏!五皇子颖悟绝伦,聪慧绝佳,小小年纪就有钟灵毓秀之德,实乃东宫储位的不二人选。臣等恭请陛下,选立五皇子为太子!”
被迫当关公的皇帝一个激灵,狠狠咳嗽两声。
姗姗来迟的薛皇后差点把银牙咬碎。她刚哭了一番,不得已重新梳洗,谁知道屁股还没坐下去,就跳出这几个衰神!皇后怒发冲冠,早忘了萧望舒的敲打。她眼风一扫,下面几个皇后党跪成一片,跟皇帝又哭又闹。
皇帝脑仁儿突突地疼。久坐一旁的丹阳却开口了:“阿兄,我看老五是个聪颖伶俐的孩子,他又年长,堪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五皇子之前的孩子大多夭折了,排下来确实属他最大。
皇后党开始哭“嫡庶不分”,公西家撸起袖子毫不示弱,两党就差当庭互吐口水以示敬意。
长孙蛮早就缓过来了。她扒拉着万俟葵的衣裙,跟一旁的魏山扶咬耳朵,“他天天臭脸,哪里聪明了。我觉得他当不成太子,不然泥猴怎么办啊?”
魏山扶皱皱眉,“不知道。但我也觉得他不行。”他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泥猴其实也不聪明。”
长孙蛮满眼复杂,剧本里这厮可是扶立过泥猴登基的。魏狗不明所以,他摸了摸脑袋,疑惑发问:“我难道说错了吗?前几日算学他考了个倒数第二,连七公主都没考过。”
“这不还好?我记得上月他考倒数第一来着。”
“你说得对。”
长孙蛮随口一问:“那这次的倒数第一是谁啊?”
魏狗挨着她,恶魔低语:“还能有谁,当然是卷子都没摸到的长孙蛮。”
长孙蛮:……真突然啊。
……
没过多久,国宴上热火朝天的气氛被人打断。
长孙无妄端起一杯酒,笑道:“陛下,那我就先在这里恭贺五皇子储君之喜了。”
众人闻言色变。皇后党腿下一软,扑倒在地。公西一族喜上眉梢,干得漂亮!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有燕侯作保,朝中那群墙头草肯定直接一波临阵倒戈。
谁都没料想到,燕侯会当众支持五皇子。皇帝硬着头皮看向萧望舒,指望她能说上两句。
萧望舒面容平静冷淡,她驳回了那句话:“储位当由陛下和三公议定,燕侯的话未免有些早了。”
长孙无妄放下酒杯,“早不早我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我应该提醒一下长公主。”他绕过食案,满是漫不经心,“阿蛮年岁也到了,幽州故里是该回去看看。殿下,您说对吗?”
万俟葵掌心一紧,长孙蛮被捏得发疼,她“呀”了一声,惹得她爹娘齐齐投来视线。
“看来燕侯心底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储位与阿蛮,”萧望舒一笑:“你在威胁孤?”
他懒懒拍着折扇,轻慢笑笑:“长公主金尊玉贵,何人敢冒犯威胁。我只不过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想要接回我的女儿罢了。”
折扇攥在掌心,长孙无妄停在万俟葵跟前,伸出一只修长干燥的手。他微微挑眉,道:“过来,阿蛮。”
玉京(七)
长孙蛮不由后退了一步。她紧挨魏山扶,手上还攥着万俟葵的裙摆,一双眼睛盛满了无措,“阿爹,你……”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北方玩雪吗?幽州的雪很大,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阿爹也不拘着你,我会教你骑马射箭。你若想出去走走,四处看看天南地北的风光,我也不会阻拦。”
老实说,长孙蛮可耻的心动了。
生活在长安公主府里,长孙蛮时刻接收着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有在平就殿进学的时日,她才能大显身手。可公主娘的眼线无处不在,长孙蛮挨训早已习以为常。更别说萧望舒一有空就要考校她的功课。
众人皆在心里捏了把汗。大庭广众之下,燕侯这般不顾长公主颜面,恐怕难以善了。不过……魏家的小郎君怎么也在修罗场!几道目光落在老狐狸魏崇身上。魏崇面色如常,放下掰断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