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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她倚着软枕,声音淡淡而坚定:“我有阿蛮就够了。”

……

自那日冒雨跑回来,长孙蛮缩在屋子里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很是沉闷,少有说话,吃喝也比平日要少上许多。雅风急得忙请府医相看,以为是那日饿狠了的缘故,不料医士切脉号了半天,却说没什么大碍。

就连萧望舒也亲自过来看了看。小姑娘窝在被窝里,只冒出了一撮细细的头发尖儿。

“阿蛮。”她拉了拉被角,看见她粉嫩酣睡的脸。

萧望舒不免失笑。这两日司青衡同她商议回长安的事,故而长孙蛮的拉练也暂停下来。许倦随军出行,课业倒布置了一堆,不过看她这懒猫样儿,估计一个字也没动。

雅风站在旁边心里直奇怪,刚刚说去请夫人过来,小郡主还闹腾着不愿意,怎么这会儿就睡着了……适逢萧望舒让她退下,满心疑惑的雅风只好出了屋子。

没过一会儿,司青衡拿着一封信快步走来。

她推门进屋,一眼瞅见床榻边母女二人,招了招手示意萧望舒过来。

“长安那边传来的密报。丹阳兵败被囚,公西党护萧复欲绕后离京,还未出内城便被林冰羽拦下,现在萧复正关在紫宸殿里。林家派重兵看守公西党羽。”

“离京?”萧望舒一览信纸,眉梢微挑。

司青衡冷笑:“说是离京,玉玺龙袍、金银珠宝……连成宗的传位诏书都揣上了。这哪是离京,他分明是想迁都!”

被窝里装睡的长孙蛮又蜷了蜷身子。

看来她也快回长安了。

那……魏山扶还会回来吗?

小姑娘轻轻睁开眼,穿堂风一掠,床幔翻浪。

一如她多日来不宁的心绪。

那日魏山扶突然横眉冷眼,看似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似乎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长孙蛮从来不避讳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

两辈子记忆才堪堪跟得上咬文嚼字的课业,起早贪黑练了小半月才学会打着颤射出一箭,就连有求于人也总会费力不讨好,弄些莫名其妙的乌龙。

长孙蛮烦躁地卷着被子往里一滚。

半晌。

她偷偷隙开一条缝,新鲜空气涌进来,瞬间吹散了被窝里呼出的热气。

暗影里,那双澄澈眼睛是无人察觉的难过。

她……不笨。

抵巇

准备返回长安时,幽州府无人阻拦,想来是得了长孙无妄的指示,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这次行程走得急,虽然路上颠簸时有难忍,但长孙蛮愣是没吭声,总窝在车子里玩花绳。

反常得连司青衡都觉得奇怪。

萧望舒拦住了司青衡下一步动作,“她想一个人静静。”

“……小孩子静什么静?”

“打小就这样。以前更年幼时与我置气,还躲在假山洞里装蘑菇,嗓子喊哑了也不应声。”

提起此事,萧望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正如现在察觉出闺女情绪低落,萧望舒只能揉揉眉心,“她心情不好,你别去烦她。”

可以说知女莫若母。

长孙蛮这会儿确实一个人也不想见,一句话也不想搭理应酬。

她垂眼,车窗洒落的天光落在脸上,将那排睫毛倒映出淡灰影子。手上花绳绕一圈,又停一会儿。反反复复几个来回,等花绳又攒成了死疙瘩,长孙蛮才慢吞吞解开。一边解着绳子,她又一边想:如果是魏山扶在,他一定会觉得这么无聊的东西连三岁小孩也不玩吧。

长孙蛮很失落。

明明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什么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回长安。

他明明知道,她也想和他一样到处走走看看——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闯荡江湖呀。

直到回了长安,长孙蛮也没有想明白。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许是因为那一日,魏山扶才不辞而别。而究其根本原因……聪明人只和聪明人玩。她连番害他遭罪,他也忍受不了嫌她笨了。

……

王野早就带人候在司隶部边防。

等终于得见萧望舒,他才安稳下心,驱策着马儿在马车旁,细细报来近日京内的事。长孙蛮的马车在后面,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随着风声,那一番低声交谈传入窗下。她手一顿,收起花绳,不再把玩下去。

长安的气息越来越近,连同那把沉重枷锁,似乎也在此刻慢慢压在双肩。

长孙蛮趴在车窗上,窗上绫布盖住了后脑勺,她放远目光,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一点一点览尽最后自由风景。

她想,这个世界的历史或许在这一天,即将重新书写。

……

长孙蛮没有想到,那个躲在石狮子后面怯怯弱弱的小人儿,会是当初嚣张跋扈的林滢。

“林滢!”她脱口而出,一把冲过去拉住她欲跑走的手。

这一摸,长孙蛮不由心惊。她手里哪是手啊,分明就是一把骨头。

“你,你怎么了?”

林滢抬起小脸,眼下有些乌青,她苍白的唇动了动,小声道:“阿蛮,阿……林、林将军在你家吗?”

“林将军?”长孙蛮一时有些发懵。

林滢垂低眼,轻声说:“我想求求他,放了我阿娘。我阿娘、她知道错了。”

林将军……林冰羽?

长孙蛮这才慢慢回味过劲儿来。

刚一入长安,这位俊美无俦的林将军就难掩激动,大庭广众之下红了眼圈,抱着她姨母不肯撒手。要不是她姨母今天仍做男子装束,只怕还没进内城,这满城的风言风语就要传开了。

思及此,长孙蛮念她可能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你别误会,你爹他……”

哪料林滢先一步止住她话,“他不是我爹。”

“……啊?”

林滢抬起脸,长孙蛮这才看见她眼底涌动的泪意。她反握住长孙蛮的手,哭腔求道:“阿蛮,求求你帮帮我吧。阿娘她知道错了,她答应了我,她再也不会阻挠长公主了……求求你,让林、林将军放了她吧。”

……

萧望舒曾想过,再次见到萧复会是什么光景。

她这个庶弟生来体弱,从小就药不离身。平就殿读书那会儿,本来成宗没想让他进去应付那些外地质子,可萧复却一反常态地坚持进学,饶是酷暑冬寒,也要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来到大殿,人人都要称一句尊师重道。

司青衡曾说他是口蜜腹剑阴险小人,其实不然。要萧望舒说,小人尚且坦坦荡荡作恶,而萧复同成宗一样虚伪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正如此时此刻,紫裘华袍的病弱天子坐在上首,未戴十二冕旒冠,精致眉眼一览无遗。丹阳肖父,他却肖似文太妃。比如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她时,那双桃花似的眼睛弯弯,连唇边那抹微笑都似乎含了莫大善意。

“皇姐。”他指着一旁衣架上的龙袍,徐徐询问:“衣已备妥,何时可见皇姐风采?”

身后殿门被缓缓掩上,等到最后一丝光线淹没,萧望舒站在黑暗里,声音平静得未起波澜:“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那真是可惜。”他摇头惋惜。

烛光点亮,司青衡站在高脚灯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火折子。她慢悠悠“嗯”了一声,旁侧书架里堆放的笔墨翻了大半,“益州武威侯萧平?豫州刺史张谦?公西……唔。”她的手一顿。

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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