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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长孙蛮支起脖子往外一瞧,这才发现她踩着杌子,整个身子悬在车板上。一旁的马夫想抱她下来,却被后者要哭不哭的架势唬得动不了手。

“谁许你跑出来的!”长孙蛮眼睛一瞪,连忙出去牵住她手,以防一不小心摔下去。

小花咯咯直笑,顺杆上爬扒在她身上,往人脸上亲了一口。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长孙蛮:……我忍。

好在万俟葵赶过来了。

早已重回内舍人一职的万俟大人可谓是日理万机,再加上要照顾不省心的女儿,有时候竟比她娘还要忙。萧望舒也曾劝她歇一歇,奈何万俟葵心如磐石,打定主意要帮公主府搞事业。

这会儿,万俟葵抱起小花,后者不满地张牙舞爪,嘴里咿呀着“阿蛮”。

万俟葵又气又好笑,一手往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米糊糊都没吃完就跑出来,你可真行。”

说完,她一边空出一只手,作势要牵长孙蛮下车,却被后者先一步跳下来。

万俟葵吩咐马夫取来斗篷,“早上天儿冷,把衣服穿好。等些时辰日头出来了,再脱也不迟。”

“今日煮的什么粥?”长孙蛮系起斗篷绫带,问她。

万俟葵闻言一笑,“今天我们吃元宵,是你爱吃的芝麻馅。”

对此,小花十分不忿自己的吃食与旁人不同。好说歹说,最终还是万俟葵出马,在老母亲的凝视下,小花含泪刨干净碗。

等到平就殿时,守在门口的萧成霜都啃完了两个煎饼。

“你们怎么这么慢呀。”她有些苦恼的揉揉肚子,心里琢磨自个儿又得胖三斤了。

长孙蛮把小花交到她手里,“喏,跟你霜霜姐姐去吧,学堂里她会照顾你。”

小花嘴甜,睁着俩水汪汪的眼睛,脆生生喊道:“姐姐。”

萧成霜挺胸抬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保管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妮子打小上学什么样谁心里没数。

长孙蛮一言难尽。

说话间,早课也快开始了。三人在平就殿门口分道扬镳,没升学的去西殿,东殿里都是成功升学的栋梁。

相比于文曦这种三好少年,长孙蛮实在不好意思称自己是东殿栋梁。

穿过环廊,文曦早等在门口张望。

“你今儿怎么来这么迟?”

“吃饭耽误了。”长孙蛮掩着嘴小声说,“老头儿还没来?”

文曦摇头,“先生刚托人传话来,说是今早先自行温习功课。等到饭点,就可以下学了。”

长孙蛮惊呼:“……敢情他忙里忙慌复课是来放我们鸽子!”

这些话早听了多年,文曦忍住笑解释道:“也不怪先生。听说是有故人登门,先生一时情急,便赴约去了。”

“这是幌子。何照青这老头特记仇,他准是还气我那日未写策论,这会儿故意放咱们鸽子呢。”

“诶,今天还真不一定。”

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日头挂在树梢。文曦理了理她斗篷,笑眯眯说道:“我可听说这位故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日声名鹊起的晋陵君。”

说起这名晋陵君,长孙蛮倒有点印象。听说他出身士族雅量高致,又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兼备,筹略过人不说,前不久更在益州声名大噪。至于他何时来的长安云云,长孙蛮就不清楚了。

“他和老头儿还有关系?”长孙蛮疑惑。

“我要没记错的话,先生祖居益州。他也是从益州来的……想来以前熟识?”

“那好吧。”长孙蛮耸耸肩,取下书箱交到文曦手上,作势要往外去。

“……你往哪儿去?”

长孙蛮顿步,侧身指了指青空暖阳,笑道:“晴光正好,我寻棵树眠会儿。”

文曦急得跺脚,“我又没说先生不回来查课!你快回来,当心他……”

长孙蛮却已走远了。

她毫不在意地往后摆手,懒洋洋哼了句:“放心,今日是他带头逃学。老头儿理亏着呢,不会说什么。”

……

平就殿外过道宫门,再往里走就是沧池,沧池一侧是百花苑。这儿地势高,临近午时阳光愈足。长孙蛮幼时常在宫里上蹿下跳,何处打盹最是安逸,她心里门儿清。

莺声睍睆,一阵接一阵自顾鸣啾。阳光驱散了大半寒气,微风徐徐,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摇一晃间,不时露出叶隙下那截藕粉色裙摆。

她枕着手臂,仰躺在树上。一截袖袍落下来,风儿一吹,轻柔绫罗来回晃荡,其上金丝云纹似也流动起来,朵朵垂挂枝桠。

起得太早便是这点不好,随时随地都能犯瞌睡。

长孙蛮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比起读书学习,她更喜欢补个回笼觉。正如这会儿,她十分不雅的打个哈欠,闭上眼好好感受温暖舒适的阳光。

空气慢慢宁静下来。

长孙蛮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亦或许是一炷香不到。

只朦朦胧胧间,耳边似有无数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个不停地叨念着……长孙蛮皱皱眉,停滞不动的大脑活跃起来。

“……晋陵君!这、这是我做的画。”

“还有我,我不久前写了一首诗,晋陵君……”

“行了行了,这些有什么可看的。我说晋陵君,你不如跟我比划比划……”

……

——晋陵君。

这家伙没事跑百花苑来干什么?白白扰她清净好梦!

长孙蛮烦躁睁开眼,没好气地撑起身,脖子伸得老长。

可惜望来望去,她都只看见里三层外三层攒动的人头……好家伙,搁这儿开粉丝见面会呢。

饶是心里郁气难消的长孙蛮,都不由为之咋舌。

这几年因她娘有意引导,京内民风逐渐开放。女儿家也学会了抛头露面,像这般大胆表露,时而有之。

最近战事初平,民间早有意愿的人甚至联合起来,于洛阳开办了一所女子学宫,扬言不出三年,她们也能成为国之栋梁。

虽然这话现在看仍有些惊世骇俗,但长安不少官宦私底下把自家女儿送了过去——公主府如日中天,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但惊讶归惊讶,有些闷气还是该出的,不然憋久了伤身,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没了一天好心情。

思及此,长孙蛮随手扯下一枝树桠,学着投壶姿势,蓄力往下一掷。

“哎呀——”

喧嚷人群顿时消停了会儿。

有人怒声:“谁!是谁砸的本公子!想见晋陵君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来,躲在背后放暗箭算什么君子!还不快给……”他话呛一半,不远处大树上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未露真容的少女声里满是无辜。

她问:“百花苑还未到万春争艳时节,诸位聚在此处,是为赏何物?”

清风吹拂,树影摇曳。似有小娘子认出那截无意垂落的袖袍,“这衣服好生熟悉……呀!”她惊了一声,举起的画轴微微掩住嘴,“是清阳郡主。”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纷纷噤声,甚至还有人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不过几息间,正中央那道少年背影便露了出来。他挺拔的站在那儿,身姿颀长,似玉似松,果然同传闻一般芝兰玉树。

长孙蛮眉毛又皱起来,心里没来由更加烦闷。

她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忘了忍住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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