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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巷子那棵杏树开得正盛,阳光下吹来纷纷如雨的娇粉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打着小旋儿悠悠落在她发间,似乎怎么也弄不干净。少年皱起眉,浓如黑剑锋芒毕露,却在此刻潜藏起无人察见的小心翼翼。他看似不经意间动了几步,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那股汹涌花潮。

“我刚路过京郊,看见那里有许多放纸鸢的人。我此行去洛阳见到了不少新兴式样,你若想看看,咱们做一只也行。再者,你整日待在内城里倒没什么,但雪球是只生性活泼好动的猫儿,它需要出来透透气。下午来京郊把它带上,正好。”

虽然吧,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长孙蛮越听越奇怪——他到底是从哪一点看出那只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懒猫活泼好动?

好吧,她承认,每当抢饭护食时雪球能秒变猎杀时刻。

长孙蛮矜持开口:“雪球吃了东西会眠觉,我不好吵醒它。你知道的,它脾气挺大。”

魏山扶眼里带笑,不紧不慢点头回她,“嗯,我知道。”

见他没有再递话头的意思,长孙蛮气滞。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刚被某人口中的潮流风筝蛊到了。同样,长孙蛮更不会坦言自己打算回去美美瘫一会儿再去压马路。

“我要是贸然吵醒它,它会气得跟我闹绝食呢。”

“哦。这么厉害呀?”

长孙蛮抵唇咳嗽两声,“那当然。总之呢——”

她拉长语调,眼睛眨巴眨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盯着他。

少年忍不住一笑。

他抖抖衣袍子,震落肩头零落杏花,“申时三刻如何?那会儿日头也不毒。”

“正好正好!”长孙蛮眯起眼,点头如捣蒜。

约好了时辰,这茬事也就过去了。

长孙蛮在原地面带微笑,半句话头也不肯开,怎么看都是一副送客模样。

魏山扶淡去的心思又起了个头。

“我记得你车里备了一小匣子梨膏糖。”他往马车走去,声音懒懒:“这会儿嗓子不大舒服,我去……”

“!!”

长孙蛮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将拦住他欲推门的手。

“……松开。”他低眼,背着一片光,显得眉宇有些沉。

长孙蛮绞尽脑汁,“梨膏糖早被我吃完了!车里什么都没有。”

“那你先把手松开。”

她眼睛一转,“你先把手放下。”

魏山扶眯起眼。他盯着她,从齿间磨出三个字:“长、孙、蛮。”

长孙蛮只感觉冷风从背后嗖嗖刮过……

正此时,车厢门被人从内推开,露出一张少年脸庞。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眼两人,接着把视线放在魏山扶身上。

“阿胥。”萧定霓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

长孙蛮只感觉她抱着的手臂蓦地松懈下来。

她侧过脸,看见魏山扶玩味似的笑了笑。

许是想起多年前的一段趣事,他脸上神情从容,淡淡睨了眼文府高高的院墙,似了然又似尽知前因后果。

……

魏山扶打马离去后,马车轱辘轱辘往前平稳驶着。

长孙蛮还沉浸在方才气氛突变。她思来想去,十分不解——魏山扶这狗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样搞得她好像消息很落后什么都不知道诶。

当然,事情主人翁之一正坐在她旁边,长孙蛮要是有胆子,大可以开口问问。

但好奇心害死猫。长孙蛮不喜欢平添些烦恼。

即使她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并不简单。往大里说,少帝私下与文府联系甚密,是公主府一定不会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谁又能确定,这件事不是她娘故意为之?

长孙蛮一点都不想去深思文曦能宣室观书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

虽然这个答案摆在了她眼前,太过显眼,以至于长孙蛮无法忽略——萧望舒从不做无益之事,那日却借由她生辰突然提出让文曦拜入宣室殿,左不过帝前近奉能更好试探出蛛丝马迹,引蛇出洞。

难怪她总觉得那日她娘有些奇怪。最后说的话也模棱两可:似乎是在提醒她,文家若真大逆不道,想把宝压在文曦头上一再利用她们的情分,恐难善了。

就是不知道她娘到底是怎么发现这档子事的……

“诶!”车夫突然一勒马,惯性使然,正在出神的长孙蛮差点一头磕车壁上。

幸好旁边搭了一只手。

“你扶稳点。”

“……谢谢。”

车夫似在怒斥突然闯过来的车马,没过一会儿,马车又行驶起来。

长孙蛮舒口气,撩起窗帘看了眼外边,估摸还有两三条道就到西街了。

本以为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不料一贯沉默的少年却起了话头。

“你今年的生辰是过了吗?”

“啊……是。是过了。”长孙蛮摸摸脸,“我虽然比文曦小,但我生辰每年都在她前边儿。”

“我记起来了,你是花朝节生的。”似乎想起来年幼时他还曾以此嘲笑过长孙蛮,虽然后来被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萧定霓目光里露出些怀念,“不知先生近来可好?”

“他挺好的。”提到何照青,长孙蛮费神想了想,补充道:“除了喜欢晕两口小酒,喝多了老是嚷嚷腿疼。”

“那就好。”他垂了垂眼。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了西街。

萧定霓躬腰欲出。只错身而过时,他指了指方才长孙蛮差点磕着的车壁,“让他们好好检查检查,以后小心些。”

长孙蛮这才看见那里有一根尖锐粗糙的木刺。

车厢内都挂有华丽绸面,而那面车壁正巧花纹繁复,木刺混在其中几近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看实在难以发现这点隐蔽之处。

长孙蛮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她只来得及脱口而出一声:“泥猴!”

他侧过身,正午的阳光从厢门外争先恐后涌进来。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名讳有朝一日还能被人大胆叫出来,萧定霓有些恍惚。他面目微松,仿佛回到了那个母亲未被害死仍然无忧无虑的幼年。

“怎么了?”他轻轻问。

长孙蛮咬唇,“你,你别怨我娘。她也是迫不得已。”

萧定霓微微一怔。

似是反应过来长孙蛮在说什么,他面色带上些许无奈,摇头,“怎么会?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

“……你对我说实话其实好过撒谎。”

长孙蛮垂眼,刚刚突然涌起来的同窗情谊淡了淡。

她想,或许是她太冲动了……

“没有。”

“嗯?”长孙蛮抬头。

萧定霓重复道:“没有撒谎。”

“可是……”长孙蛮不自觉吞掉后半句话。

她不想亲手挑破这位傀儡少帝身上背负的窘迫。

身处帝位,却无帝王之尊。

最终还是萧定霓平静开口:“是姑母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长孙蛮一怔。

他轻轻笑了一下,“公西氏日思夜想也要推老五做太子,我这个已故皇后之子,实在太碍眼了。”

薛皇后一死,继后公西氏膝下有所出,作为嫡子的萧定霓在那段时日如何艰难度日,长孙蛮不得而知。

她只看见这位传闻中沉默寡言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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