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
听到她抖落出另一个事实,萧成霜眼前一黑。
文曦怒喝:“萧成霜你反了天了!谁家公主还跑去扭秧歌??”
……
萧定霓魏山扶二人刚进园子,就听到这一声狮子吼。
若是有宣室从侍在这儿,一定实难相信这是那位平日里恭谨守礼的文大人。
魏山扶掏掏耳朵,“这么多年藏挺深啊。我还以为她真转性子了……还是说泥人尚有两分脾性?”
“我可没见过这么硬气的泥人。”换下一身常服的少年帝王也有些无奈。
“早就劝过你了,没生一副铁齿铜牙就不要去啃硬骨头。”
“你说得对。”
魏山扶微讶。
他不由地仔细看了两眼身旁人。
这句话实在他意料之外。
要知道当初在文府巷道里撞见萧定霓后,他就特意进了趟宫,叮嘱他最好忘却一些不必要的前尘往事。作为幼时伴读,魏山扶提醒得没错。那会儿萧定霓可没现在好说话。他闷着脸,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问了他一句现在还会偷看长孙蛮睡觉吗。
魏山扶愣了愣,自此再未劝过。
现下,少年抚开一柄折扇,目光悠远,穿过一株株粉荷花,轻轻落在那道身影上。
他平静说道:“两年了,她在宣室殿做得足够好,姑母很喜欢她。将来,她会平步青云,会前程似锦,做到世间女儿难以企及的高度。她可以实现理想、抱负、心中所思一切。她有大好的人生,能展翅翱翔在万里青空。”
魏山扶略挑了挑眉。
萧定霓收回目光,朝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阿胥,老天对所有人其实都很公平。你获得什么,势必会失去什么。情爱与功名,自古便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困局。我不想困住她,也不愿任何人折断她的羽翼,包括我自己。”
……
六个石墩坐满了五个,剩一个是留给远在洛阳的林滢。
酒过三巡,在场四位除了萧成霜都有些晕乎乎的。原因无他,后者在某种广义上还属于小屁孩儿,文曦还在一旁坐着,给萧成霜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人面前喝酒。
萧成霜只能抱着果蜜小口小口吸溜着。到最后果蜜都吃腻歪了,她又一个一个往嘴里抛起花生米。
酒劲儿似乎上来了。
不知谁突然敲了下筷子,萧成霜应声望过去,花生米都差点儿没接住。
她亲姐,宣室殿审阅奏折的女官文大人,站在石墩上噼里啪啦敲起筷子,跟敲竹杠似的没停过。嘴里还囫囵说着“写的什么玩意儿老娘用脚写的奏折都没你废话多”。
萧定霓连忙要把她抱下来,后者不依不饶死磕着石墩,甚至蹲上面开始大倒苦水“七老八十走路都要人扶天天搁这儿死谏有脾气就撞个看看啊”。
大概是说上头了,她一把捏住少年月白色衣襟,怒而震声“写什么奏折啊还是赶紧回家种菜吧”。
萧成霜目瞪口呆。
她眨巴眨巴眼,往右边瞅了瞅,长孙蛮脸很红,眼睛却还没迷糊,旁边魏山扶面色如常倒什么也看不出来。
闹了老半天,她姐的酒量是最差的一个?
萧成霜心里有些不得劲了。
虽然这次她年龄不够不能拼酒,但好歹也是场上亲属,怎么能干坐着看戏呢。
萧成霜决定帮自家人找回一点脸(zun)面(yan)。
到这会儿了,事先吩咐好的小童在园门口探头探脑。萧成霜眼睛一转,拎着裙摆就往花廊下跑。又过了盏茶功夫,她端着一壶青玉瓶,后面几个搬酒小童抱着小坛酒过来。
萧定霓鲜少皱了皱眉,“还喝?”
“喝呀,怕什么。我这不是给你们准备醒酒汤了。”
说着,她往安分下来的文曦嘴里灌了一杯进去,又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解酒尚需时间,文曦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萧成霜兴奋地晃了晃青玉瓶,豪气冲天:“今天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长孙蛮却不想喝了。
她喝了酒上脸,明明没喝多少,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大抵是见她可怜,长孙蛮上桌就喝了三杯酒,余下的全进了魏山扶肚子里。
突然。
没想到最不会应声的某人突然点了点头,“喝!”
“?”长孙蛮狐疑盯了他好几眼。
这狗怎么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儿。
萧成霜可不管这么多,她抬手一挥,“啪”一声,海碗落在魏山扶跟前,后面抱酒小童立马跟上,倒了满满一大碗。
长孙蛮逐渐意识到事情开始脱离轨道,并向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时……魏狗仰头一口干了。
“!!”
长孙蛮连忙把碗蒙住。
她瞪眼萧成霜,“他醉了,不能再喝了。”
“哪儿有,这不挺正常的。我都没看他跳脱衣……”接收到长孙蛮危险目光,萧成霜讪讪一笑,摸了摸脸,“谁知道他酒量这么差啊,跟我姐差不多。”
姐妹,人家是把我的酒也喝了诶。
长孙蛮揉了把脸,端起那杯醒酒汤给他喂下。
……
下午日头毒起来,晒得人难受。
长孙蛮不放心把人留在这儿,免得萧成霜又来一出幺蛾子。幸好魏山扶酒品不错,喝醉了也只是变呆,还能走得动道。
这可省了长孙蛮不少力气。
她随小童指引,带着魏山扶穿过花廊,去了一处临水厢房。
长孙蛮累得不行,把人扔在一张软榻上。她喘息着,伏在案上歇气。
伴水而居,厢房比别的地方凉快许多。窗户纸是浅浅的水色,日光拦在外头进不来,只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疏影横斜的影子,看样子水侧生了不少虬树。
长孙蛮盯着看了片刻,醒酒汤的药劲儿上来了。
她脑袋乏起来,加之刚刚累了一番,迷迷糊糊竟有些困倦。
长孙蛮做了一个很短促的梦。
梦里也是炎炎夏日,她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听着窗外蝉鸣。似刚下学,平就殿里吵吵嚷嚷。有人在殿后嚷嚷她名字,一声又一声,比树上的知了还烦人。她生起气来,抬头却看见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太近了,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热烘烘的,比太阳还要灼人。
长孙蛮被热醒了。
就像梦里那样灼人的热意。以及……她蓦然间彻底清醒了。
长孙蛮颤着眼睫,轻轻睁开一条缝儿。
原本睡在榻上的少年不知何时跪在边儿上。地上那截绮丽春衫被他膝头压住,似伸出了锋利爪牙般,以极其霸道的姿势将她环在案与臂间。这会儿,他俯低身,长睫垂落,稍露些许的眼眸昏幽无光,似沉沦在一场浮梦,小心地、温柔地舔舐着她唇。
像觊觎多年得来的宝物,珍视到不愿拆吞入腹。
长孙蛮慌不择路闭上了眼。
——他醉得厉害,还没醒来。
意识到这一点,她抿紧唇,欲偏过头逃离他的梦。
察觉出口感不对,少年皱起浓眉,齿尖咬了口饱满唇珠。长孙蛮吃痛,不自觉松开牙关,微微张开嘴。那条游离在外的鱼儿倏地滑过编贝,带着清淡酒味儿,不经意间碰到她羞怯温软的舌尖。
这一瞬,长孙蛮大脑轰鸣。
她呆呆瞪大眼,看见他剧烈抖着睫毛,额上青筋微露,下一瞬那双眼睛似也要彻底睁开。
时间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