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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怪林韵声。
厨房门被推开,林韵声端着面,又顺手抽了餐垫走到客厅,没叫谨悦去餐桌吃饭,反而是送到了茶几上。
“别烫着……”
然后又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和陈谨悦肩靠着肩。神态像没事人一样,又抱着电脑忙了起来。
陈谨悦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麵,
「林韵声做的山药排骨就是全世界一等一的好吃……」她想。
她现在心情很是愉悦,只要在这夜里,借着暗淡的灯光,她就能假装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和林韵声哪怕真的只是做这几分钟的姐妹,她就着这碗面把一切吞在肚子里,她也觉得餍足。
她甚至还想主动和林韵声搭上一两句话,问她怎么忙到这么晚,怎么加班还喝酒……
但宇宙是能量守恆的,中国人常说的乐极生悲就是这么个道理。她想她在国外是不是呆太久了,怎么老祖宗的话全给忘了。
就有人不让她好过——她看到屏幕右上角弹进新的微信消息,发送人:江海涛。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林韵声看到推送竟然也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她右手停在触控板上,没去点开。转头望向谨悦,对方也完全不掩饰盯着那行推送的眼神。
“……我们一起在忙一个项目。”她轻声说,语调怎么还让人错觉有些慌张。
“你忙呗,和我解释干什么。”陈谨悦隻觉得自己浑身的刺又都长出来了,这夜也不会再继续好下去了。
她望着碗里还剩的那点面,索性一口全都吃光,然后将筷子整齐摆好。抽了张纸擦干净嘴。“面很好吃,谢谢声声姐。”说罢起身要走,连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也不想做了。
林韵声皱着眉,一个字也没说,也没留她。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一下子全涌上来了,她想自己为什么要休长假,孤注一掷飞回来,为什么要在这里被时差折磨。烦透了。
“小谨……”林韵声在她要走出客厅的时候,又轻轻叫她名字。
熟悉的人都叫她悦悦,只有林韵声会叫她小谨,她喜欢这个小名,最喜欢林韵声这么叫她。但现在却是烦得一个音节也不想听下去。
“林韵声。”她转头凝着坐在地上的人。
“你还在戴我送你的那条围巾吗?”
“为什么去接我的时候要特意取下来?”
“你和江海涛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你不会还没走出来吧?”
“林韵声,我早就不把过去当回事了。”
她劈里啪啦说了一通转身就走,没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机会。她看到林韵声在她的话音里嘴唇轻颤,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挤不出一个字,整个人像被言语撕碎一样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突然觉得舒服了。
对,我俩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她抬手在黑暗里抹了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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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尾
从陈谨悦有记忆开始,她的生活里就有林韵声这么个人了。她叫林韵声姐姐,印象里,她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比和妈妈还多,妈妈很辛苦,常忙得脚不沾地。她不知道那些没有姐姐的人是怎么长大的,如果她没有林韵声,那生活里很多细节都是空白的,她任凭想象也不知道会是如何的场景。
但林韵声是怎么长大的呢?她一无所知,她有时候觉得林韵声会不会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个大人了。
等她再大一些,她会好奇问妈妈,为什么姐姐姓林,她姓陈。妈妈说因为姐姐随爸爸姓,而自己随妈妈姓,但姐姐就是姐姐,没什么不一样。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妈妈也是林韵声的妈妈,但林韵声的爸爸隻属于林韵声一个人。
小时候的陈谨悦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喜欢姐姐的人太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就连妈妈也更偏爱她。常要夸她懂事、让人省心。谨悦当然不服气,叛逆的心思膨胀得比林韵声清早起来给她蒸的馒头还大。她老想欺负林韵声,想把对方不露声色、云淡风轻的模样打碎了,一同拉入她所处的流俗人间。
她心情好的时候管林韵声叫「声声姐」,有脾气的时候就直呼其名「林韵声」,一点没有小人6岁的妹妹模样。但林韵声从来不对她发火,可要是不小心被妈妈听见了,就免不了一顿责骂,她心里想欺负林韵声的想法就更滋长一点。
还在读小学的陈谨悦那时候贪玩得不得了,仗着妈妈不知道,下课了也不回家,和同学窜在市井小巷里疯玩,在被叫卖声淹没的天井里分享同一串用紧巴巴的零花钱买下的炸里脊肉。
她仰头看着纵横交错的老旧电线,有炒菜的浓烟从几户人家的窗户飘出,熏着这个天空也变得焦黄。「到做晚饭的时间了啊。」她心里勾着一点快要得逞的坏笑。
“笑什么,陈谨悦” 任筱筱晃晃她的肩膀,炸串的酱汁糊得她满脸都是,陈谨悦嫌弃地从包里抽出张纸,“你擦擦吧,难看死了。”
“哦……”她早就习惯陈谨悦这幅态度,接了纸巾把整张脸都擦了一通。
“诶诶诶,你姐来了。”只见任筱筱眼睛盯着谨悦,但埋在纸巾里的脸不断往小巷另一头示意,动作不好做得太大,但又生怕面前这个人不能一下子就找对方向。
陈谨悦往巷子头望去,果然是连校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林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