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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行了吧……”
我为什么在末尾加了个不确定的音节,因为我想如果她坚持的话,我也还是会毫无原则地答应。
“周日清晨吧?那天我没有课。”
我想了想,陈芳周日下午才回来,时间上不衝突。应了声好。
陈谨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我补了一句:“那你答应我,下次不能像今天这样偷偷等我下班了。”
“好。”我们做了不等价交换。
周六那天晚上,陈谨悦洗好澡吵着要和我睡,理由是,明天一早得四点多就起床去海边,她怕我起不来。
我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从何吐槽。我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说,就算有,怎么也不该让一个经常撒泼耍赖到了休息日十点都不肯起床的人来监督我。
我看着她不说话,看她的嘴巴一点点撅起来。
她下一步该撒娇了。
“求你了……姐姐。”
我就说吧。
我叹了口气,说好。
她喜滋滋地跑到我的房间,钻进被窝里。
前半夜,她睡得不老实,翻来覆去地换侧身方向,时不时还要深吐一口气让我听到。
“睡不着吗?” 我如了她的愿。
“我冷。”她立马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感觉这几个字早就含在她嘴里了,就等我问一声。
我伸手捻了捻她的被角,别让风灌进去。
她不满意,说:“你现在都不愿意抱我了……”
我一时语塞,被她吃得死死的。把手放过去,搭在她腰上。她像得了默许,往我怀里蹭。
她还不满意,又说:“你拍拍我。”
这是她小时候我哄她睡觉才做的事。我闭起眼睛不再看她了,手却是听了话,一下一下轻轻扬起又落在她身上。
她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等闹钟响的时候,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陈谨悦难得地没有赖床,一下就起来了。
我们奢侈地拦了辆出租车去海边,观景点有零星几个和我们一样来看日出的人,看着都是大学生模样。
我和陈谨悦站在一边瑟瑟发抖,明明已经特意多穿了一件衣服,可还是扛不住深秋清晨的海风。
陈谨悦一下把我抱在怀里,这个怀抱竟然让我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它不像以往我们任何一个拥抱一样柔和缱绻,也不像我几个小时前在床上抱着她那样纯粹——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是纯粹的。
哦,对了,我想到了,是「强势」。
我在她怀里没有动,我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快和我一般高了。
我靠在她身上。在我与她的生活里,很少有让我们同时这样“放肆”的时刻。更多时候我被迫要循规蹈矩,而她也不那么有侵略性。
但我不介意,反正早已来不及。
我们抱了一会儿,天空开始从黑转为静谧的蓝。比起日出,其实我更喜欢现在这个时段,空气清新还很凉,世界也不吵闹,朦胧的蓝色时隐时现。
远处的天和地也没有明显的区隔,它们交融在一起,界限模糊。像此刻的我和陈谨悦。
可惜蓝调时间很短,大概一刻钟。人人都喜欢天明,但我期盼它晚一点到来。
让这蓝色多包裹一会儿我的秘密。
我让陈谨悦松开怀抱,我拿出手机,想帮她拍几张照片。
她安安静静靠在石台上,眼睛不看镜头,却看我。天色还很暗,我按下快门,镜头成像没那么好,照片里她被包裹进深邃的蓝色里,而她的眼眸望向我。
我不敢多看,熄屏按灭了手机。
天将明,太阳一点点冒出了头,光很柔和,不刺眼。我听见身旁的人发出一点惊呼。确实很漂亮。
我回头去看陈谨悦——吵着要看日出的人,现在却浪费着时间看我。
说真的我有点后悔回头了,因为她的眼神让我挪不开。
她一点点靠近我,我心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埋下的欲望的种子,跟着这颗初升的太阳,一点点冒了头。
她的眼神像充满渴望的镜子,照得我无处藏身。
我怯懦,可她偏偏顽固。
海风一吹,我身旁的空气蠢蠢欲动,像我摸不着的低语游荡在耳边。
我被迫将它们吸入我的鼻腔。风明明是凉的,可我却感觉在被灼烧,充满了罪恶。
而我却在为这份罪恶里抑製不住地颤抖。
——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我苍白地乞求。
天快要亮了,我拖不到这份心绪到那时。
我拉她过来,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同她今日与此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怀抱一样,这个吻,是我对深渊的献礼。
陈谨悦没说话,她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合着浪花的节拍,一下一下衝击着我的脑神经。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日出的观礼到了尾声。
身旁几个陌生人走过来,问要不要帮我们拍张照片,我想她是不是误会我们是情侣了,我有一点慌张。
“好呀。” 陈谨悦抢先我一步答了话。
她揽着我在她怀里,对镜头笑得肆意。我浅浅勾起嘴角配合她。
「咔嚓——」闪光灯也跟着亮了。
我没理由地心慌。
镜头像冷视的恶魔审判着我,等天光大亮后,将疯子的罪行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