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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回復了「我马上到,你等我」,然后退房、叫车,在清晨的阳光里奔赴一场临行前的忏悔。
等陈谨悦站定在姐姐门前,她没有犹豫,很快便按响了门铃。忐忑的心情却在铃响后,后知后觉地腾起。
她听见门后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揭开防盗锁链,然后压下门把手,门开了。
林韵声见到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她轻轻将门靠在了门吸上,以免它自动合上,随后转身朝办公桌走去,末了她靠在桌子旁,手撑在背后,看着自己的妹妹陈谨悦。
好像她生日那晚,她们在房间里的那场对话。
陈谨悦看到她穿着黑色的毛衣和宽松西裤,头髮好生夹在脑后,像准备出门的样子。她向前走,关上房门,把行李箱留在墙角。
她时隔多日又一次和林韵声对望,她一步一步走近她,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心上,直到她站在林韵声身前。
熟悉、陌生、受伤、疲惫所有的感觉都杂糅在一起从眼前人的气息里散出。最要命的是——冷淡。
她突然有些慌了,她问:“你这几天还好吗?”
林韵声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她,没有说话。而她不说话,陈谨悦便不敢动了,只是悄悄红了眼眶。
“明天走吗?”她的声音很低,语调没有起伏。
“嗯……”
“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说这话时,她把头低了下去。她看着自己的鞋尖,面前是妹妹的白色帆布鞋。
“我有话想和你说……”
林韵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时间,说:“好,不过我半个小时后要出门。”
陈谨悦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她在工作场合的访客,没有了占据她私人时间的资格,也丧失了讨价还价的权利。
然后她听见林韵声很无奈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三天前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林韵声……”
“对不起。” 她的眼睛又止不住地漫出水气,而对方看见了却没有安抚她,更让她觉得难过。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小谨,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与陈芳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不需要感到抱歉。
“我不知道半个小时够不够,可能不够吧,你很着急吗?你要去哪里?”
林韵声又是沉默,好像不愿意她参与进来。
而她在沉默里,心被一点点剐碎,疼却无力,还有一点觉得自己活该。
眼泪快掉下来了,她连忙抬起手抹掉。然后问林韵声:“或者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今天都可以等你。”——再久的话,恐怕就不行了。
她哪知道林韵声见她如此,其实比自己更难受。
林韵声看着自己的妹妹,看她既要决绝地离开,拿走那张照片,抽走她最后一丝念想,为什么时隔几日又出现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模样。
她自认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一遍遍在崩溃里自愈,只是这次花的时间久一些,但不代表不会为陈谨悦再一次起波澜。
更何况波澜哪有那么容易平息,她看到机票信息时,背对着陈谨悦走到办公桌旁的那几步里,还有瞥见妹妹的眼泪这一刻——波澜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我要去净山寺请香。”说完,林韵声变换了姿势,右手抱住自己的手臂,仍没有看眼前的人。
而一提到寺庙,陈谨悦就想起了南城无厘头的那句「初三去寺庙拜佛」,但此刻她已经没有信心去问她来这一趟,是否与此有关。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她怯生生地问。
“嗯。”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
林韵声走去床头拿上自己的手机。陈谨悦眼神跟过去,看到了床头柜边两个空掉的酒瓶,柜子有一瓶褪黑素,以及……她调的那瓶香水。
等对方回身时,她还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
林韵声自然知道她全看见了,但她全不隐藏。空酒瓶或香水,存放她这几天的情感,落寞或者像死了一遍的难过,这些情绪在那场没有见到太阳的日出之后,或许都已没有了意义。
而她并不知道陈谨悦大费周章跑来这一趟要说些什么,只是明天她又要离开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从陈谨悦进门的那一刻起,林韵声既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到的温城,也没有问她是从哪里来。
一时间连自己都跟着恍惚,对于明天,她到底是期盼还是逃避。
而妹妹的第二次离开,会带来解脱还是又一次坠入漆黑潮湿、望不到尽头的夜?她似乎已经放弃挣扎,只等时间碾过她,该成什么样,就成什么样。
“走吧。” 她拿上房卡,走在了陈谨悦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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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靠岸
净山寺是华东有名的寺庙,坐落在半山腰,陈谨悦费了些力气才和姐姐一起走到。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大型请愿活动,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周六,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四周古木参天,伴随着漂浮在空气里轻微的烟香味,让陈谨悦心里也跟着变得肃穆起来。
事实上她没信过这些,也从没听林韵声提过烧香拜佛的事宜。
她一向觉得,与其祈祷,不如争取。可如今她姐姐,似乎与她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法——放弃争取,选择祈祷。
她迈过石阶苔痕,跟着林韵声跨过山门,去一旁僧侣处请香火。那人说三炷香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代人祈福。林韵声垂着眉眼,数了六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