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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问六郎?”吕氏笑着反问。
赵樱泓一时无言,只是摇了摇头。她和韩嘉彦,至今除了有桃滢这个共同话题之外,就不曾聊过其他的事。以至于,她真的对他丝毫不了解。
“说来也不怕您知晓,六郎他母亲身份低微,入门也极晚,一直是养在外室,直到老相公去世后才被接入门。故而入门后很不习惯,母子俩都有寄人篱下之感。也是我们不好,始终就没能处理好与六郎母子间的关系,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他与我们越发的疏离。
“当年就是因为他在府中住不惯,他娘亲央着师朴将他送去了相州老家读书,后来在老家也住不惯,他提出要游历名山大川,师朴便同意了。他在龙虎山上待了五年,后来又下山游历了五年,在大名府中举,这才返回汴京参加会试。”
赵樱泓还真不知晓这些事,她倒是能看出来韩嘉彦于家中关系不睦,但并不知其中原委。没想到今日,竟是吕氏主动说了出来。
“他是个命苦的孩子,作为老相公的么子,八岁就没了父亲,十二岁娘亲又不明不白的没了,唉……”说到此处,吕氏颇为感怀,提起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赵樱泓感到一阵揪心,她发觉自己真是太不了解韩嘉彦了,竟不知他身世如此凄凉。
“嘉郎的娘亲是怎么回事?”她不禁问道。
“他娘亲姓杨,原是妓,后被老相公赎出做了外室,因着学过医术,也做女大夫行医。元丰四年的夏天,我记得是七月廿八的夜里,那天下大暴雨。杨姨娘和府里下人打招呼,说是有一户人家难产,就要一尸两命了,她必须赶去救人,然后便打着伞出去了。这一出去……就再没回来,翌日被人发现溺死在汴河中,开封府查了很久,查不出个所以然,因着当时整个开封府就没有人求杨姨娘接生的,最后只能以‘失足落水而亡’结案。”
赵樱泓听得眉头直蹙,难以想象韩嘉彦当时听闻娘亲死讯,会是怎样的心境。
“这案子,至今就再也不曾查明白?”赵樱泓再次确认道。
“是,或许真的是意外,当年六郎难以接受这一结果,求师朴带他入开封府查檔案,亲自重查,但到最后仍然是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吕氏道。
赵樱泓感到难以接受,就连她这个毫无瓜葛的人都觉得无法接受,更别提韩嘉彦了。
此时已入申正时分,有下人来报:“禀长公主,驸马已归府。”
“请驸马来湖心亭一叙。”赵樱泓道。
下人显出犹疑,赵樱泓奇怪问:“怎么了?”
“驸马带了弓箭回府,说是要练习射术,想要问长公主借翠雨阁外那片竹林一用。”
赵樱泓愣了片刻,随即失笑。好个“借”字,偏生的当着长嫂的面说出来,这不是当面显示我与驸马疏离不合吗?这个下人……真不会说话。
但转念又想,这下人可能只是原原本本转达了韩嘉彦的话,而韩嘉彦用这个字,就是他的心声。想他这么多年都寄人篱下,如今成婚后仍旧在小心翼翼地居处,赵樱泓一时感到十分心酸,继而愈发愧疚起来。
“让他用罢。”她轻叹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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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则提议道:“不若我们也去瞧瞧,我也尚未见过六郎射箭呢。”
赵樱泓也颇有些好奇,于是应道:“好。”
移步往翠雨阁,需要穿过整个府邸。翠雨阁在公主府西南,那里是藏书阁,存放着赵樱泓藏有的诸多书籍、字画、金石古玩。赵樱泓起居的雪蕊院书房内的书籍,只是她平日里常会看的书籍。
吕氏与赵樱泓并行,闲话家常。她的几个儿媳落在后面私语交谈,因着韩治的么女要去净房,带着孩子的乳母则落在最后。赵樱泓向身旁的媛兮使了个眼色,媛兮立刻会意,当即退了下去,找到绿沅耳语了几句。
绿沅一路小跑返回。
吕氏不愧是名门出身,与赵樱泓聊起诗词歌赋,依然是无比健谈。她满腹诗书,尤其对儒家经典有着相当深厚的理解,让赵樱泓颇感佩服。
走了一会儿,翠雨阁终于到了。远远的便看到公主府内知陈安候在此处,见到赵樱泓来了,便连忙迎了上来。
“我带长嫂来看看嘉郎练箭。”赵樱泓道,“他怎不在空旷地带练箭,入了竹林怎么练?”
陈安只是叉手回道:“奴婢亦不知驸马的练箭之法,不过驸马让奴婢准备了一些小型箭靶,零散地挂在竹林之中。以奴婢浅见,这似乎更像是在模拟真实的狩猎场景。”
正交谈间,忽闻箭羽破空之声,“刷”的一下,一支箭钉在了竹林入口处的一株竹子身上,准确地说,是竹身上挂着的箭靶上。
赵樱泓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陈安连忙跟在后面,道:“长公主莫靠近,危险。”
“不妨事,嘉郎怎会伤我。”赵樱泓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她发现这箭靶只是一块木板,能看出来是建造公主府时剩余的木材,这些木材本来是堆积在公主府的仓库中,以备往后修缮用的。如今被临时取出来,仓促间锯成了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