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大公鸡随着下沉的力道惊慌地扑棱了两下翅膀,几片浮羽飞出来,慢悠悠地飘落在地,而它自己则是停在棺木一角,叫得更欢了,宛如讨食的小兽。
而方天应则是立在她身侧,神情戒备又莫名,但毫无疑问,他始终是方渺可靠的后盾。
方渺定了定神,白皙的小手摸上棺盖,沿着缝隙轻轻一挑,看起来千斤重的墨黑阴木居然被她纤细的指头揭开了一条缝。一条细细的缝。
方渺再次:“……”
难不成她还真是天选之女?
亦或许……
方渺垂眸看了眼挂在自己衣襟处的小纸人,嘴里喃喃道:“宝贝,你可能就是我的无敌幸运星吧。”
见状,大公鸡又扑腾起来,咯咯叫声高亢激昂,于是方渺以掌心托着棺盖,力气不大不小,却轻易将整个棺盖揭开放倒了。
棺木之中,一览无余。
约莫两米多长的蛇骨卧在其中,骨架荧白,不沾尘埃,方渺偏过脑袋,发现光滑的头骨顶部长了一根尖刺,蛇口半张不合,含着一颗不大的珠子。那珠子是半透明的,外层的质地如玉,里头似有冷清色的浆液流动,胎心是一个浅浅的蛇形印记。
正是莽妖遗留下来的妖丹。
方渺眼一眨,隐约瞧见那蛇形印记游动了一瞬,还来不及深思,一阵风扑在她脸上,只听得‘嗖’一声,大公鸡已经如飞箭一般窜进了棺木中!
只见它的脑袋飞速地一上一下,那枚妖丹便被它衔在口中,囫囵吞下肚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方渺:“……”
方天应:“……”
方渺小声道:“应该……不会吃坏肚子吧。”
话毕,大公鸡跳出来,讨好似的在两人的脚边蹭了几个来回,而后站在一旁时不时发出嗝声。
方天应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转念一想,上前几步,视线在棺中上下打量片刻,随即伸手将蛇的头骨取了出来,揣进斜挎的布袋里。
触及方渺的目光,他淡淡道了声:“来都来了。”
闻言,方渺默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一趟未知的艰险境遇,竟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寻宝之旅,方渺叹了一口气,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眼前的迷雾将要被吹散,而她……
而她,也即将迎头撞向自己的命运。
方渺摸了摸小纸人的脸,目光划过萧玉随那具沉眠的肉身,他的面容半陷入暗影,每一道弧线都充满了诗意,让她心柔软又坚定,于是方渺手一翻,星图罗盘上的光辉亮了几分,她笑着道:“走吧,去下一个目的地!”
而第二个墓室果然如星图所描述的那般,破破烂烂,链条碎裂,棺椁敞开,里面空无一物。这里大抵发生过一场打斗,四面石墙均有破损,地面掉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尘烟遍地。
不管此处曾发生过什么,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可追。
方渺同样施展了阳火符,焰色浓烈,将壁顶照亮,上头也雕琢着一幅壁画,画中央的主角是一个魁梧的男子,面孔可怖,三眼六臂,每一只手上都紧抓着一个人头,人头有男有女,表情惊惧。
大公鸡兴致缺缺,对没有妖丹的鬼物没什么想法,顶着愈发红艳的鸡冠伫立一旁。
除了他们三人,大公鸡以及后头的游鬼小尾巴,整个墓穴中仿佛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方渺在前面引路,顺着星图罗盘的指引,陆续抵达第三,第四……乃至第七个墓室,每一个墓皆是空寂无声。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大公鸡又扒拉出两枚妖丹,一刻不缓地吃进了肚子,方渺与方天应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想过阻止。
在第七个墓室,方渺燃起阳火,望见了头顶壁画的真容,鬼物瘦骨嶙峋,两乳坠坠,肚子胀得快要爆开一般,连肚皮上的青筋都栩栩如生。
它的手指枯瘦细长,正捻着数十个连着脐带的婴胎往嘴里送,画面跟前头几幅壁画一样,都是血腥又残忍的景象。
方渺瞥了瞥站在墓中的产鬼,可以想象出它曾经的凶残暴戾,但历经百年的镇压,它是唯一从林巽手中存活的八名妖鬼之一,怨气消散,几乎只剩下本能,除了杀戮之外的本能……或许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本能。
等几人要去往下一个墓室的时候,它没有再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跟上来了,在墓室中站了一会儿,便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身形隐入黑暗之中。
星图上,灰色的小点不再前进。
方渺一行人仍走在长廊上,廊道愈发狭长,呼吸声与脚步声也愈发明显,几乎荡起回声。
金色光点朝着第八个墓室挪动,方渺手捧罗盘,心中不断思忖,前头七个墓室镇压着三妖四鬼,三妖为莽妖、狐妖、吸血藤妖;而四鬼则是喜食人脑的贪鬼、浑身青紫的咒鬼、恋慕少女肌肤的无面鬼、以及吞食婴儿的产鬼……
这七个妖鬼之中,林巽不像是其中的某一位。
方渺紧了紧心弦,目光垂落到星盘上位于第八个墓室的描述语——遭到破坏的墓室8(已黑化
方渺无语凝噎:“……”
这流氓罗盘能不能好了?
吐槽弹幕从她脑中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对‘遭到破坏’这个描述的揣度,破坏……是从里面破坏,还是从外面破坏?
种种谜题,能在最后一个墓室找到答案吗?
临近墓室,方渺咳了两声,提醒方天应的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警醒,她道:“大师,最后的目的地了,总感觉前面的平静都是暴风雨的前夕啊……要注意了。”
……
一脚踏进第八个墓室,方渺心头剧烈地跳了两下,仿佛命运的面纱终于朝她揭开一角,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还是紧张,便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纸人萧玉随的脸。
萧玉随的魂体寄居在一片薄薄的纸片中,先前还活跃着,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显得疲惫,像是困蔫了一般,许久不说话了。
可方渺的指头一靠近,他还是动了动,抱着她的指尖蹭了几下,尽是依恋喜爱,他尤爱贴着方渺的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他无法抗拒的东西。
方渺吐出一口气,熟练地抬起手,手腕纤细,指骨如竹节一般,覆盖着一层柔嫩白皙的皮肉。灵气在她指尖凝结成形,结成一团腾腾的焰色,如金日跃在半空,射出灼热的光芒。
一片明亮中,方渺看见墓室中央的地面上躺着几条断裂的锁链,染着陈旧的褐色血渍交缠在一处,而本该安静地躺在此处的棺椁却不见了踪影。
这里很空,空得教人发慌。
方渺的目光穿过空荡荡的墓室中央,落到了对面的石墙上,一贯的牛头马面图,可每一个地府阴差的眼珠子都被挖掉了,徒留一个个凹陷下去的黑漆漆的空洞。
她环视一圈,四面墙均是如此。
不仅如此,四角上空的金翎鸡的兽首也被折断,在地上摔成了七八瓣。
从这番景象来看,墓中镇压之物似乎逃脱地府阴差的掌控……方渺咬了咬下唇,尖牙在唇瓣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紧接着,她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往上移……
墓穴高耸似井,顶部的壁画像是扣紧了井口的石盖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蓬勃的阴森气息沉淀下来……方渺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停住了,眼睛睁大,一眨也不眨。
第一眼,她看到了一张脸,男人的脸。
淡眉窄目,鼻挺唇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