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她问:“唐长老可是在找我?”
◎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
明黛忍不住叹了口气,面色微沉,双眸冷若寒霜。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她该说一句不愧是“剑宗”?都到这种时候了,结果依旧没能摆脱事故多发地的命运。
不过那些都是题外话。
当初决定派人监视宋寄词的时候,明黛其实便已想过事发之后的场面,但她没有料到,当愤怒已经不足以再表达情绪的时候,她竟然出奇地冷静。
她语气平平地问:“先前你送来的那个香囊里放的东西看似寻常,但实际上都是用来催生魔种的,对不对?”
宋寄词闻言略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平日里万分柔弱的一张脸,此时却流露出全然不同的神采:“不愧是唐长老,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晚了些?”
说完她便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轻蔑之意毫不遮掩。与此同时,堂下魔气越发猖狂,好似阵阵鬼火群魔乱舞,让人不由得心生忌惮。
明黛没理会她的挑衅,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脸上不见半分笑意:“拾月呢?她们现在人在何处?”
宋寄词:“长老问的是那两个女孩儿吧。”
她语气轻快地说:“大的那个被魔气所困,这会儿估计已经快不行了吧?至于小的那个……唔,天赋还不错,比起当初的唐长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么死掉的话,还真是叫人不舍得呢。”
明黛瞳孔微张,心头狠狠一缩!
她几乎是瞬间便听明白了宋寄词话中的未尽之意,眼神骤然沉了下来,淬着几分刀锋般的冷意:“你当初果然是故意的。”
宋寄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要怪就怪唐长老多管闲事,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还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话说到最后,宋寄词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戾气,语气渐渐冷硬起来。
她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地扫了明黛一眼,冷笑道:“说起来,唐长老也真是命大。要不是中途出了些差错……”
“那一日,你本该死的。”
明黛眼皮一跳,面上却不显:“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宋寄词话锋一转,忽而又变得柔和起来,温柔蹙眉道:“所以,就连本座都替你觉得不值呢。”
说完这话,她随意一拂袖,场下的黑雾忽而再度汹涌起来,将数名剑宗弟子圈禁在其中,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就比如这几个……”
她朱唇轻启,一一点出那几人的姓名。
每点出一个,阵中几人的脸色便变得越发惨白。
有人再也受不了这压力,冲她大喊:“你这妖女究竟要做什么!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地比一场,躲在暗处耍阴招算什么剑修?!”
“就是!枉我们平日里将你当作师妹关怀照顾,没想到你竟是自甘堕落,与魔为伍!”
“堕落?”
宋寄词像是听见了一个稀罕词似的,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又瞬间冷下脸来,“本座若是堕落,你们又算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配在本座面前叫嚣?!”
她话锋一落,脚下黑雾顿时翻腾如火海,烧得那几人自顾不暇。
他们虽然也在交流的名录当中,但大多都拿的是观赛名额,修为并没有多高,最厉害的目前也不过筑基初期,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宋寄词一起去做任务。
此时此刻,面对这陡然间增长数倍的魔气,那几个弟子只能一边奋力地挥动手中的剑奋力抵抗,一边急切地喊:“长老救命——”
这一幕,何其相似。
恍惚间,明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时的画面。
急啸升空的信号、被魔物追赶的众人、以及月下一道清冷的剑光和众人头也不回地抛下她逃离的背影。
这些事情,明黛脑海中都有印象,但也仅限于“印象”,她只能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大概的经过,却想不起太多的细节。
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忆起如此完整清晰的画面。
明黛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定定地看着宋寄词:“你想表达什么?”
后者轻蔑地笑:“唐长老,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你当初不惜搭上自己的前程与性命,也要救下的弟子。”
“可你瞧,事到如今,他们有谁曾记得你半分好?同你说过半句谢?”
“愚蠢、自大、轻信流言落井下石,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们当初可没少做呢。到头来,他们只有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念起你,这样的人,你可还要救?”
“长老……”
一众弟子听完万分羞愧。
宋寄词虽然已堕身邪魔,但她却说得没错。
这一路上,唐长老待他们不薄,不仅会为他们答疑解惑、指点迷津,更从不会因他们并非青山峰弟子便有任何偏袒或藏私。
时间一长,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却在无意识间淡忘了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初若非他们轻信流言、若非他们默不作声、袖手旁观,唐长老的处境或许根本不会有那么艰难。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一想到这,众人的内心忽然忐忑起来,悔不当初,甚至就连剩下的那一部人也都不由得变得沉默,与魔气的交手也渐渐变得无力。
他们并非施暴者,却也与其无异。
这种情况下,无论唐长老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似乎都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明黛面色平静地说:“夏虫不语冰,井蛙不语海。你我所求不同,你又怎么知道,我做的都是无用功?”
宋寄词眯起眼,心下有些不快。
她刚才说那些话,倒不是真要为替明黛打抱不平,纯粹只是想挑拨离间而已,可惜对方并不上钩。
她不悦道:“看来长老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了。”
明黛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手上灵剑一转,周身顿时爆发出极强的气息,破开周围的魔气。两瓣薄唇紧抿着,整个人蓄势待发:“我再问最后一次,楼上那些弟子,如今身在何处?”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张姣好的面容沉静得像是冰冷的雪粒子似的,又像是一把锐锋利的冰刃,天地为鞘,日月作芒,让人不寒而栗。
但宋寄词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楼阁上肆意飞舞,谈笑间,精致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道古朴而繁复的紫红色花纹,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摸着自己精致的脸庞说道:“长老不必担心,本座可不是什么不分好歹、恩将仇报之人。念在这么多年同门情谊的份上,楼上的那些师兄师姐,还有你那两个徒弟,都还活着呢。”
“毕竟——”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唇角微微翘起,潋滟的眸扫过堂下众人,晃眼好似菩萨低眉,眼中却无半分慈悲。
“——要留活祭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忽而再度打响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映亮了整个客栈,与此同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似乎再也不堪重负,嘭地一声砸落下来,任由冷风冷雨呼呼地往里灌。
大门外,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滂沱大雨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宛若瀑布一般,细密的雨丝与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