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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安和荡尘经过树下时,两人的白衣瞬间变得光影驳杂,谈笑间,说不清的朦胧静谧。
宁安还在尽量争取被放下来。
毕竟她如今虽然外表十岁,但心智可完全是个成人。
这样出去,分外不妥!
“本尊都能当你太太太姥姥了,你不好意思什么?小徒孙?”荡尘大笑着出门,然后潇洒一甩衣袖,将院门也带上。
她们没在医馆走出去,而是走了后门,来到了一处热闹长街。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宁安的心彻底平静如死水了。
算了,师祖开心就好。
天青宗,破岳峰。
轻英再次推开后殿的门,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忍不住开口唤道:“姚仙尊?”
忽然,从她右边传出一声闷哼,极为轻弱。
轻英听了,连忙迈步走到内室,屏风后,玉床乌帘下,一道素白身影若隐若现。
“掌门…”姚月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语气轻若悬羽。
“仙尊!你…”
轻英上前撩起床帘,见姚月如玉的脸上一片苍白之色,脚边的殷红血迹刺目。
她忍不住担忧道:“仙尊莫要再强行突破,闭关疗养身体为重。”
姚月听了,轻轻摇了摇头,她眉眼倦乏,独独眼尾泛着一抹薄红。
整个人像是落在雪地中凋零的寒梅花瓣,细腻柔软,让人忍不住爱怜轻捧。
“嗯……掌门不必担忧,本尊无碍,只是瘀血罢了,原本凝结在心,如今逼出来,身体反倒是安然许多。”
姚月话音清冷,语气没有流露出丝毫病弱之感。
她起身缓步绕到屏风前,欠身坐在桌旁,望着上面插着的干枯梅枝,勾唇笑了笑。
“仙尊,可是…可是准备走荡尘先祖的路?”轻英边说边走过来,坐在她一旁的凳子上,拂袖继续开口道:“那是一条死路。”
“天下气运衰颓,即便是死路,也要走一遭。”姚月给自己倒了碗清茶,抬起瓷杯抿了一口,淡声道。
轻英听了,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梢一动,颇有些遗憾道:“那…让你那个小徒弟自己去聚才大会?旁人可都有师尊携带,你不去陪她了?”
“如果事情顺利,本尊可以赶到。”
“而且…”姚月怔怔看着窗外深远的天际,忽而摇头笑道:“小?她已经长大了。”
想起之前在祈安城时,宁安那双偶尔流露出侵占性的眼眸,姚月敛眉,素手轻轻摩挲着杯沿,缓缓低语道:“也懂事了。”
利益
宁安坐在马车内,抬手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她们现在已经离开主街,快要出城了。
路上只是偶来走过几个人,没有汹涌的人流,倒是分外僻静。
在不久前找回的记忆中,前世的她在年幼时随母冶游,经常去的地方就是楚云亭。
直到妖兽屠城,她家破人亡,后半生皆是跟在那医馆大夫身边,行医治病,研习药理。
但即便如此,中年时她也常常到楚云亭去,一为消遣愁绪,二为思念故人。
宁安脑海中掠过几段碎片记忆,但额角突然胀痛的厉害,这才放弃细想前世种种。
前世经不得细思,左不过一个苦字。
但世间凡俗,哪个不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苦痛,苦难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各人担着各人,以己渡己罢了。
想到这里,宁安心中竟然生出些顿悟来,瞬间感觉灵台清明,五感灵敏许多。
坐在对面的荡尘察觉到她身上突然隐隐传出的道法气息,眼中诧异一闪而逝,继而眸中露出几丝欣赏之色。
“师祖,楚云亭应该是在晏城南边罢?”
宁安放下车帘,车厢里的光线瞬间黯淡许多,她看着眉眼倦懒的仙尊,轻声开口问道。
荡尘侧躺在她对面的软榻上,以手掩面正在休息,闻言回应:“不错,前世去过?”
看来先祖不光知道自己是未来之人,也明晓她的前世之事。
“去过。”
宁安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只是不记得具体位置罢了。”
话说完,她心绪忽而想到别处。
如今她已被荡尘先祖发现身份,这样一来,是否会对前世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产生影响呢?如果她破阵离开,那么前世之人又如何面对自己留下的诸多烂摊子?
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宁安心中微叹,暗道天道有常,既然允许轮回阵存在,必定不会让入阵者对现世产生什么重大变故。
“小徒孙,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荡尘先祖起身坐正,然后抬手隔空敲了一下宁安额头。
宁安霎时一痛,继而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心念微动。
恍惚间,她想起三年前的事。
当时她刚到天青宗,日日去师尊殿中求教剑式心决。
她端坐在姚月身边,每每走神,都会被师尊察觉,继而就是隔空一痛,耳边传来一声心专。
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想,真是亲师徒,师尊有这样习惯性的动作,莫不是随了荡尘先祖罢?
记忆中的白衣身影未散,宁安垂眸勾唇,嘴角的弧度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