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宋锦安没有作答。
半晌,晏老太太长长叹口气,“去做你想做的,我护着你便当偿还当年我袖手旁观的薄情。”说完这句,晏老太太身形佝偻,似又老去几岁。
远处池水粼粼,扁舟荡漾,半人高?的芦苇依依摇曳。
宋锦安低低道,“我愿。”
“宋五姑娘——”晏老太太惊喜略抬高?声量。
迎上晏老太太的期冀,宋锦安双手叠加,右腿后屈,以最?标准的万福大礼道,“我愿嫁与晏霁川为妻。”
“多谢,多谢。”晏老太太喜极而泣,掩住泪意。
宋锦安柔柔一笑,心底暗慨,该道谢的,应是她。
远处等?候的不耐的晏夫人一步三顿地走近,余光不住瞥着宋锦安的面,扭头对晏老太太道,“娘,外?头风大,回去罢。”
晏老太太留给宋锦安一个彼此知会的神情,笑眯眯跟着晏夫人朝回走,“正巧我有事要告知你。”
“是何……不可不可……娘……”
后头的话宋锦安未听也猜到?是何,一想到?那个满脸藏不住心事的晏夫人要强装喜意坐高?堂,她便好?笑地捋平衣摆。
晏霁川掩去惜别的不舍,依旧那副翩翩有礼的模样,“我送你回去罢,今儿我娘亲闹了脸色,是我的过错,往后将事情说开,她也会自知不对朝你道歉——”
“怕是说不开了。”宋锦安忍着笑意挑眉,倒是没想着这件事晏老太太竟也未同晏霁川提前通气。
“我早同祖母说分明,祖母也答应我今儿会替我们做个见证,是各自好?散,断不会叫流言蜚语缠你……”
宋锦安停下脚步,瞧着晏霁川慌里慌张的模样。
身后的朱雀街檐角坐落着绯红朱雀,白?墙黄瓦之间,不善说道的人一紧张便俊脸染粉。
宋锦安的眸前忽明忽暗,似在看着眼前人,又似在看很久很久前曾立在这的人。良久,宋锦安抽出回忆,低低一笑,
“阿晏,我们成?亲罢。”
“我——”猛地,晏霁川住口,不可置信颤着唇,脸色红的彻底,“甚么——?”
“我说,若你还愿意娶个假妻子的话,我们成?亲罢。”宋锦安缓缓转身,去瞧天际处的霞光交接,“是你祖母的意思,她需要场假婚事,而我需要她给我的利益,所以我同意了。”
因宋锦安未扭头,所以她未见着晏霁川亮的惊人的眸是怎样归于黯淡。
她只?听得晏霁川道,“小五,你当真愿意么?祖母的意思不重?要,我只?想知晓,你会不会委屈?”
朱雀街又长又宽的巷子灌来风,宋锦安挽起耳畔碎发,很轻很轻,“我能得到?晏老太太的支持和个侯夫人的位置,能有何委屈呢?”
“小五。”晏霁川喉头滚动,咽回他的犹豫道,“我想等?你递交火器图纸受赏的那日?请旨赐婚。”
宋锦安瞳孔一颤,那般直直看向晏霁川,话带茫然,“我们明是假婚事,为何要圣上旨意?”
“常说御赐婚事不可分散,然我想求道,纵使分别也能好?散的旨意。他日?你不论何处何地,都能借我晏家的势力。”
那刹,宋锦安忽觉心头掂掂,她望着晏霁川的眸,“阿晏,我想告知你个秘密。”
晏霁川好?似明白?她要说甚么。
风中?的少女?悠悠叹道,“你也许不相信,我曾和宋大小姐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好?到?她的喜怒哀乐我都能体会,也好?到?我想替宋家翻案。所以你不必常觉亏欠,明明是我需要晏家助我步步高?升得以请旨重?审。”
“那谢砚书,也是你那时认得的么?”
宋锦安抿唇,“是。”
晏霁川也学她的模样站于街角去瞧外?头热闹的人群,眉眼弯弯,“小五,我也有个秘密,一个连阿九都不知晓的秘密。等?我们成?婚后,我再?告知你。”
相认
谢府韵苑门窗紧闭, 两个婢子面若寒蝉彼此交换着眼色。
琉璃苦着脸替谢砚书捡起散落的书本,“小少?爷,您问我, 我当然也不?知晓。”
“甚么不?知晓, 我分明听?到你们在说娘亲,你告知我!宋五姐姐是不是我娘亲!”半大个人叉着腰,圆圆的脸气得发鼓。这几日谢允廷叫娘亲一事惹得郁郁寡欢,心中总狐疑他娘亲与宋五姐姐的干系,谁承想在他小歇时便听得琉璃和小婢女鬼鬼祟祟说道宋锦安这三个字。
“小少?爷,我真的不?知道!”琉璃咬牙,决不?松口, 心里头暗恼她方才怎就嘴欠同人聊起这些事来。
得不?到回应,谢允廷哼一声, 急匆匆朝前院跑去。
“小少?爷,您去哪!”
后头婢子的声响叫谢允廷远远甩在身?后,他一口气冲进谢砚书的书房,打开门便是谢砚书一身?烟色薄衫批着公文,素白玉手提笔时觉如圭如璋。
对?谢允廷的冒冒失失, 谢砚书仅垂眸问道,“怎么?”
谢允廷小大人似的跺着脚, 一手恶狠狠拍在案牍前,“宋五姐姐是不?是我娘亲?”
猛然, 谢砚书手下的东西叫墨毁去, 他神情莫辨, 捏紧笔杆, “谁告知你的?”
“我自己猜出来的!我能和我娘亲感应到,宋五姐姐头一遭出现?的时候我便觉着亲切。我病了, 是她?在照顾我,她?对?我好?她?盼我健健康康。她?就是我娘亲对?不?对?!”
语毕,谢砚书未答,沉默保持那般姿态。
谢允廷登时想分明,他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我要娘亲,我想娘亲!”
耳畔是孩童的喋喋不?休,谢砚书漠然任由谢允廷的大哭大闹,忽道,“小满,回去罢。”
谢允廷不?解地止住哭腔,抽抽搭搭愣了半晌,委屈地扭身?跑开。
厚重黄梨木门吱吱呀呀扣上,谢砚书仍是提着笔,却一个字落不?下。
书斋外?头两条小径环着盆池,葱色堆草沿途而茂。
谢允廷一路跑回房倒榻痛哭场,复觉此举实在窝囊。
他有娘亲,且娘亲说过很?爱他。想着想着,谢允廷精明地坐起身?,暗道,娘亲不?认的人是爹爹,又不?是不?认他这个儿子,所以他和爹爹才不?一样。
捋分明的谢允廷套上靴子,板着小脸支开琉璃,对?着姚瑶吩咐,“带我去找娘亲。”
“不?行。”姚瑶想也不?想地回绝。
谢允廷学着谢砚书往常威风凛凛的样子,道,“听?我的!”
姚瑶面无表情挪开视线,对?于谢允廷的狐假虎威丝毫不?惧。
见软硬兼施都不?通,谢允廷焉了吧唧地躺回去,默默抹着眼泪,露半个身?子于被褥外?时不?时轻抖几下。
姚瑶稍侧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也行,别卖我。”
闻言,谢允廷麻溜爬起,头点得飞快。
朱雀街同军营所接壤的小巷已是稀稀落落支起晚间的摊子,小商贩熟练地搓着手中面团,拉出好?长条细面,一溜地扔进沸水中烫着,两侧的香气便愈传愈远。
宋锦安袖口里?塞包才买的零嘴,倒也不?纠结于方才晏霁川口里?神神叨叨的秘密,独向军营去。卖卤煮的小贩边挤出条道,是宋锦安的必经之路,此时那窄窄的巷子内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众粗布麻衣中,唯那二?人穿的鲜艳,惹得商贩们时不?时偷瞄眼。小的那个明是夏日,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