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大丫头心大心粗,肯定意识不到!韩云英一听李烛要走,急了,死活强留李烛吃午饭,抓着李烛的手不让走。
李烛耳根又开始发烫,他跟韩云英说:“客走主人安。我回省城,还要到市里去赶车,以后多得是见面机会。”
魏檗也在旁边跟韩云英说:“等你再做好中午饭,到什么时候了。就是要吃饭,也是去食堂方便。”
此言一出,把韩云英气个仰倒。她也不拉李烛了,她发现,自己家大丫头缺这根弦,不把大丫头整明白了,小伙多好,自己多着急都没用!
她决定等李烛走了,一定好好跟大丫头说道说道。
悲欢不同
◎悲欢不同◎
周一, 魏檗回到单位。刚一拐过楼梯,看到林磊笑着跟她招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磊竟然没有迟到?!
魏檗好奇走到林磊跟前。
林磊一拍她肩膀, 呲着大牙得意道:“定了,这周三上午九点,县里常务会, 让咱俩列席。”
“哈哈。”魏檗笑出声来, 语气真诚:“谢谢老哥。”
林磊嘴上说着“小事儿, 都是小事儿”, 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怎样,老哥我说话是不是一个吐沫一个钉, 从来没让底下小弟失望过。
他转身回屋。
魏檗上前几步,落在他身后半个身位。
林磊余光瞥见, 心里对魏檗满意。小魏从来都这么谦虚,从不仗着她哥是高书记的秘书横行霸道, 对我一直这么尊重。不过, 还得测试测试她。
林磊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并不着急进屋,而是定住脚步,这是门口聊两句,不打算进屋长聊的暗示。
他转过身,问魏檗:“诶,我之前问你的, 你们镇上出事儿的那家,到底咋回事儿, 真是油山老奶奶收的?”
“那哪儿能呢。”魏檗站在走廊上, 叹息道:“是他两家做买卖赔了本, 把爹妈棺材本都赔进去,老人家听了一时想不开。唉~”
“唉~这些不孝子孙,咋折腾买卖呢。”林磊听了,一叠声叹息:“买卖是那么好做的,人啊,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像我,天天安安稳稳老老实实上个班,多好。”
林磊叹息这孙天成的命运,摇头晃脑进屋,魏檗也回了自己办公室。
她要为两天后的常务会做准备。
转眼到了周三。
一大清早,林磊和魏檗在农技站出发,让办公室的小毛开车,送他们到县委大院。
从县农委和农技站共用的院子,到县委大院,走路不过十分钟。而等小毛用车送,还要先等小毛把车子从车库再开过来,也要七八分钟。
魏檗跟林磊建议:“咱走路,溜达着过去呗。”
“那不行。”林磊摇头,“走路出身汗,一身臭汗坐会议室里,像啥话。”
“不行骑自行车。”
林磊还是摇头,“骑得衣服上净褶子,不像话。”
魏檗无语望苍天,开个会,咱还是列席不发言,大哥你至于吗!
魏檗觉得十分不至于,林磊认为非常至于。要庄重、端正、一丝不苟,向高书记展现良好的精神风貌!
俩人在院子里傻杵着,终于,等到小毛把车子开过来,把两人送到县委大院里的大楼底下。上台阶时,魏檗依旧落后林磊半个身位。
会议室外,长而又长的狭窄走廊。会议室正门处,放着两张木质长椅,有亮光从窗户透进来,照的木质长椅上的人脸半明半暗。
魏檗跟着林磊由远及近,踢踢踏踏的脚步回声在走廊里回荡。
走得近了,有长椅上的人扬脸看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到了?”
“刚到。”林磊点头回应,“你来挺早。”
方才说话的人干笑两声,“我也刚到。”
说完便不再吱声。
更多的人,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沉默的点点头。
魏檗仔细看去,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小声嘀嘀咕咕,丝毫不被外界影响。
她走到会议室门口瞧了一眼,会议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刚刚八点半,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大家都到得真早。魏檗看向两张长椅,单张椅子上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空间可以坐两个人。
于是她和林磊分开坐下。
来参会的都是县里各单位的领导,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昨天刚在酒桌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磊“呲溜~呲溜~哈~~”,不停喝水,不停跑厕所。
魏檗无聊得哈欠连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看向一众面目肃然、正襟危坐的人……你们也太把“官”当“官”了,这种心态,能跟领导说多少实在话?
所以九点之后,坐在会议室里的魏檗,听着那些有资格在会上发言的人,“我县形势一片大好,全赖高书记您英明领导”的发言,心里连连冷笑。
高昊听完关于我县造纸厂发展成果喜人的汇报,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他笑眯眯的说:“下面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关于我县机构改革方案。”
此言一出,和林磊等人一起,不能“上桌”,坐在后面列席的魏檗一下直起了身子。
于此同时,此时此刻。
孙天成家撤下发丧用的白幡,香烛横七竖八扔在地上。风从拆了一半的灵棚大纸洞里吹过,呼啦呼啦乱响,伴着地上尚未燃尽的纸钱。吊丧的宾客散去,孙天成两口子谁也不说话,默默收拾着满院子的凌乱。
热闹过后的寂静,静得人心底发凉。
孙天成的婆娘收拾着收拾着,眼泪突然啪嗒、啪嗒落下,砸在手里的黄纸上,洇出一片一片的水渍。她从无声落泪,到小声抽噎,渐渐忍不住,手中东西掉下,散落一地,坐在一堆杂物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比发丧时的任何一次哭灵都真情实感,透着满心的绝望悲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孙天成发狠似的,把刚刚收起来摞好的东西,一脚踹倒。蹲在满院狼藉里抽旱烟。
前几天满心忙发丧的事情,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想以后的日子。这会子突然空闲下来,赔钱、欠债、爹娘自尽,一桩桩,一件件,压力潮水般铺天盖地压过来。
看不到日后的一点子出路。
除了抽旱烟,还是抽旱烟。
孙天成老婆哭累了,坐在杂物堆里,眼神发直,直愣愣不知道看向何处。孙天成脚底下,扔了一圈儿烟头。
两个人都像泥塑木雕,谁也没动一动,像两个摆在灵前的纸扎娃娃,没有一丝生气。
“吱呀。”
孙天成的婆娘微微转了转眼珠,孙天成也偏头看向门口。
“许是听错了。”他心想,这时候会有谁来。
还没待他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在脚边烟上,大门开了!
开就开吧。这日子过得忒没盼头。
孙天成和他的婆娘,没有一人站起来迎客。有今天没明天,还不知道明天怎么过,才不管来的人挑不挑理。
来人显然不会挑理。
来的人,是和他家“同病相怜”的连襟黄大牙两口子。
黄大牙的婆娘,孙天成老婆的姐姐,整个人同样死气沉沉,两眼肿得跟核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