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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
蓝苏心痛地揪了起来,用力抱住她。
“不怪你!这件事不怪你,是坏人太坏了。”
握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她放柔声音,接着说:
“是他太狡猾,太恶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你现在腿已经治好了,还好端端活着,你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你,一定会为你高兴的。霍烟,你真的做得很好了,你听到没有?”
霍烟愣了一愣,骨头被顷刻抽走,瘫坐在地上,后脑杓靠着冰冷的墙砖,眼神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喃喃道:
“霍烟死了。锤子落下去的那天,霍烟就死了。”
那个喜欢跳舞的霍烟,在锤子落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蓝苏的心被扔进了搅拌器,痛得直抽气。强撑着狠狠抹了两下眼睛,打电话让服务员送来药箱,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球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霍烟没有死。”
她说:
“霍烟变成了小虫子,在石头缝的下面,遇到了一个叫苏苏的小虫子,她们一起手拉着手,一起推开那块石头,变成蝴蝶。”
用熟练的手法将最深的那一道伤口缝了针,涂完药之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包扎起来。
那时,麻木的霍烟终于回復一丝神志,无光的眼眸对上眼前人的脸,动了动唇:
“苏苏,对不起”
对不起,我总自以为是地觉得能保护你,实际,连谁是杀父仇人都没认清过,当了足足十二年的跳梁小丑。
蓝苏用力抱着她,力气大到几乎拧断她的骨头,哽咽着说:
“我们会一起变成蝴蝶。”
一双可怜的身体依偎在墙角,顷刻之间,时空更迭,当初在黑夜里光着脚逃生的小蓝苏,找到了在轮椅上企图自杀的小霍烟。
破茧(二)
临近年关, 本该一切祥和,而在那个平静的夜晚, 半空却骤然下起暴雨,混着面鼓阵阵的极不正常的雷声,逼停了影视城所有剧组,纷纷提前收工,整座城市回归安宁,似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城,从未有人住过。
天伦江景酒店28层,卧房亮着一排昏暗的壁灯,光线稀薄, 浅浅的只能看清物体的轮廓。
轰隆
沉闷的雷声时而从窗外传来,唤醒床上的人。纤细的眉峰微微一拧,似有些难受,下意识朝右侧翻身,摸向躺在那里的人, 却空无一物。
“阿烟?”
蓝苏唤了一声, 睁眼, 却见身旁的确无人。
手摸了摸被窝, 还是温的,没起多久。于是掀开被子起身,抓起一旁的披帛裹到身上, 旋开卧室的门。
客厅亮着灯,不多不少,只有西南角最边缘的那一盏, 斜斜地从天花板投射到客厅中央,在黑暗的空气里射出一道光束, 似舞台剧上空明媚的追光灯。
霍烟在跳舞。
在那束明耀的灯光里,她跳起14岁那年拿冠军的那支《孔雀兰》。没有音乐,冥冥中有一支激荡人心的曲子流进蓝苏的耳朵,她扒在门边,静静观赏眼前胜过一切电影画面的一幕,眼睛舍不得眨动,生怕错过。
单束光的线路将身体切割出阴阳昏晓的剥离感,光影浓郁,对比度强烈,霍烟有一个侧身,甚至能看到下眼睑一根一根浓密的睫毛的影子。
上面一件单薄的黑衬衫,下面一条黑色西服长裤,却似穿着彩带飘逸长袖飞舞的古典舞服。单腿而立,另一条腿打横绷紧脚尖画了一个半圈后收到膝盖,身体随着收腿的动作缓缓蹲下,后一跃而起,右腿后提,身体反弓,脚尖触碰后脑做了一个漂亮的鹿跳。
单手撑地翻身,黑影滕然绽开,似空谷静亭之旁绽开的幽兰,又似初春之际拨开厚茧重生的黑色蝴蝶。
这段舞蹈在她心里反覆跳动了十二年,在那段以轮椅为生的时光,在医生告诉她后半辈子不能跳舞的地狱,在每个下雨天都会疼到要吃止痛药的难堪岁月,她贪婪地默记了十二年的这支舞。
疼么?
疼的。
但喜欢。
啪,啪,啪
一舞结束,霍烟累得直喘粗气,卧室门口却传来清晰明媚的掌声。
她从地上起来,脸上挂着酣畅淋漓的汗珠,一步一步走到裹着披帛的蓝苏面前,抬手,包扎着绷带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苏苏。”她唤她。
蓝苏的手搭上她的腰,连同披帛一起松散地搂着她,剧烈运动后的灼热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右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帮她捋顺跳舞弄乱的横到鼻梁上的发丝。
“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好?让冠军为我一个人跳舞?”
霍烟自嘲地笑:“以为再也跳不了了,没想到,咬咬牙还是可以。”
“疼不疼?”
“有一点,外面在下雨,正常的,不打紧。”
“我给你打热水,泡一泡。”
“不了。”说着,霍烟将她搂进怀里,半个人的重量都挂了上去,“想这样抱着你。”
蓝苏抱着她,手臂往上,在她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后背抚摸着,喃喃说:
“你跳舞的样子好好看。”
“是么。”
“嗯。像一隻黑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