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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钦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捂住脸。
“阿郎今天起得好早呀!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就这么在大石头上坐到了天蒙蒙亮,身后公鸡突然打鸣,把他吓得一抖,仿佛从梦中惊醒。
展所钦迅速起身,在屋里的破烂中寻摸了些绳索出来,把院子里的鸡鸭挨个捆了,拿背篓装上,推着推车奔集市而去。
他用最低的30文一隻的价格很快把鸡鸭卖完,揣着钱回村,到了颜如玉家外面。
村里的院墙都不高,以展所钦的个子,很轻易就能看到院内。他看四下无人,过去扒着颜家的院墙往里看,果然就见颜如玉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阿弥陀佛,幸好他还在自己家。
怕惊动其他人,展所钦不敢喊,隻得使劲挥手,企图引起颜如玉的注意。他手都挥麻了,颜如玉才在活动肩膀的间隙看见了他。
“嘘!”展所钦趁他还没说话,先示意他噤声,而后朝他招手。
颜如玉放下菜筐,一蹦一跳地过来:“阿郎,你来找我玩吗?”
展所钦俯身靠近他,压低声音:“你今晚能溜出来吗?”
颜如玉有点懵:“我晚上不能出去的。”
“不不不,你一定要来。”展所钦伸手进去抓着他的胳膊,“一定要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你要是不来,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话把颜如玉吓住了,他连忙点头答应,展所钦这才放心,回了自己家,只等晚上颜如玉如约前来。
“耶”通“爷”,“阿耶”“耶耶”在唐朝都是对父亲的称呼,“耶娘”就是父母
老驴与画大饼
颜家村一天出了两件怪事:
一是那个懒成了烂泥的外乡人突然勤快了,有人瞧见他清晨推着板车去集市上卖鸡卖鸭;
二是颜瘸腿家那个顶漂亮的傻哥儿丢了。
颜如玉的买主,那个比他大四五十的老光棍跳着脚在他家门口骂了好几个时辰,颜如玉的父母原本还在赔罪,最后也急了,衝出来和老光棍对骂,引来村里一大帮看热闹的,场面热闹极了。
而造成这场闹剧的两个人此时一人骑了一头瘦弱的老驴,与这个村庄渐行渐远。
驴是今天白天展所钦上隔壁村买好的。他的钱还是不太够,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人家卖了他两头不中用的驴。他领了颜如玉跑出颜家村,驴子走得慢,但好歹比自己的腿走要省力气。
再说
颜如玉哭了一路。
他跑出来赴约,还带了他那件所谓的“新衣服”。展所钦一看之下肺都气炸了——什么好人家的正经衣服一整个肩膀和两条腿都露在外面?
不用想,肯定是那个老光棍送去,要求父母给颜如玉穿上的。
可颜如玉很开心,他还以为父母这是在对他好呢,毕竟弟弟经常有新衣服的。
展所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颜如玉穿着这件衣服出去,隻得哄骗他说由自己替他收着,而后在半路上吧唧扔进水塘。
——颜如玉就是为这个哭的。
“哎呀,真是手滑了。”展所钦的道歉毫无诚意,“玉奴儿你要相信我,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颜如玉不吃这套:“我,呜呜,第一次,有新衣服”
他真的很伤心,展所钦有点后悔用这种方法摆脱那件遭瘟的衣服了,可木已成舟,他隻得给小傻子画饼:“我跟你保证,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一屋子的新衣服,让你一天换三件,一年都不带重样的,好不好?”
颜如玉的哭声戛然而止:“真的吗?”
展所钦竖起三根手指:“天地可鉴!”
颜如玉稍微权衡了一下一件衣服和一屋子衣服,勉强觉得这算个公平的交易,于是暂时放了展所钦一码,擦擦眼泪又是一条好汉。
“我们去哪里玩呀?”
他对离开父母倒是不怎么悲伤。对他来说没有“永别”这种概念,而像是他每天去找展所钦玩儿一样,过阵子就会回去,至于时间的长短,一天和十年都没有太大差别。
况且,他自出生起就从没出过那个小村庄,即便是傻子,也懂得向往更宽广的世界。
“我们我也不知道呢。”展所钦实话实说,“其实我没什么钱了,买了这两头驴之后,我身上就只有几个铜板啦。所以在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前,我们只能挖野菜、喝泉水、睡破庙了。”
展所钦越说越小声:“对不住你。”
颜如玉却很是跃跃欲试:“哇,听起来好好玩呀!让我来挖野菜吧,我很会挖的!有时候耶耶阿娘不给我饭吃,我就去挖野菜,我很厉害!”
展所钦羡慕他的无忧无虑。
两头老驴续航能力极差,还很有个性,累了就站在原地谁劝也不肯走。展所钦无法,隻得把颜如玉扶下来,生拉硬拽地拖着两头真·倔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歇下。
就说拖这两头驴费的劲,还不够展所钦自己走到这儿累呢。
颜如玉心疼地给他擦汗:“它们不听话。”
展所钦咬牙切齿:“这俩玩意儿没早让人宰了真是它们命好。”
颜如玉噗嗤一笑,唇红齿白的,看上一眼就能消除人一天的疲惫。
展所钦不自觉地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哎,没事儿,等有钱了,哥给你买那种好几匹马拉的大车,还有人抬的轿子,还有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