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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钦听这话别有深意,他转头看向纪咸英:“夫人是说?”
纪咸英道:“你道自己为何会被人告下?那姓魏的就没打算把许诺的报酬给你!你别看他家大业大,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财主,其实他一毛不拔、嗜钱如命,他早就在盘算等你把花种好之后该怎么对付你了。这不,那天他派去跟踪你们的家丁看见了你为救人而杀耕牛的事,他便一纸诉状,将你告上公堂。”
展所钦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纪咸英说起前夫,恶心得都快吐了:“此人阴险狡诈,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你应该知道崔老丈是那姓魏的乳娘的丈夫,但你不知道多年前他乳娘是怎么死的——跳井而亡!为着那姓魏的畜生借着她丈夫外出,将她奸污。旁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将崔老丈留在身边,就是想确保他好好活着,将来能给他个手刃仇敌的机会。”
展所钦听得明白,两个明白人用一种心领神会的眼神交流着:“那么夫人的计策进行到哪一步了?”
纪咸英挑唇一笑:“最后一步。”
看颜如玉睡得熟,展所钦抓紧时间出去买了个小兔子形状的糖人儿回来,插在茶壶里,等颜如玉醒来就给他。
这孩子这两天受了大委屈,眼睛依然还有些肿,可见等不回来展所钦的那天得哭成个多可怜的泪人儿。万一他再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该有多难过多害怕啊。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傻子而已。
可依然也是他,在展所钦穷途末路的时候为他搬来了救兵,在展所钦蹲大牢难以克制怨恨的时候将他从黑暗拽回光明。
展所钦对整个世界的杀心就在他于床边默默注视颜如玉恬静睡颜的过程中消弭殆尽了。他想着,如果从前的背叛与抛弃都是为了如今换来这么个天使陪伴在他身边,那似乎也不亏。
颜如玉翻了两次身,翻第三次的时候终于睁开了一半眼睛。他每次要从梦中清醒都需要很长的过程,展所钦就这么看着他鸦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是自己都未曾见过的温柔笑容。
颜如玉发了很久的呆,眼珠子缓缓转动,顺着床边的手一路往上看。
“玉奴儿。”展所钦唤他。
颜如玉的眼睛慢慢睁大,整个人呆若木鸡。
展所钦伸开胳膊:“抱。”
颜如玉“哇”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扑过去搂着展所钦的脖子放声大哭。
小半个时辰后,展所钦终于将他哄好了,把还在抽搭的颜如玉抱到腿上,问他要不要糖人儿。
颜如玉都快对糖人儿ptsd了,他看看糖人儿再看看展所钦,轻轻摇头:“不要,不要你走。”
“我不走了,乖崽。”展所钦心都在抖,“这次是有点意外情况,但是已经解决好了。说起来,还是我没本事,让人害得毫无还手之力。”
颜如玉眼睛通红:“什么人要害你?”
“坏人。”展所钦说,“但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你帮我把坏人打败了。”
“真的吗?”
“真的呀,不然我怎么能回来呢?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有你在,我还能出事?倒是我,离了你根本不行。”
颜如玉的马屁被他拍得很清脆,他吸溜着鼻子反过来认真地安慰展所钦:“阿郎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说话算话?”
颜如玉和他拉钩:“成交!”
颜如玉这才平静下来,拿着糖人儿吃了,还大方地给展所钦分了一口。
趁着天色还早,两人向纪咸英告辞,准备回自己的客栈。颜如玉居然还记得他那个已经干巴枯黄了的花环,拿在手里当个宝。
走出去没几步,颜如玉突然把手从展所钦手里抽出来,朝纪咸英跑去。
纪咸英闻声一转头,就见颜如玉扑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纪咸英惊讶地眨眨眼睛。
颜如玉抱完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跑回展所钦身边。
纪咸英反应过来,露出温柔的微笑,问他:“下次见面还有拥抱吗?”
颜如玉抬眼看看展所钦,脸更红了,飞快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展所钦也笑了,对纪咸英道:“玉奴儿的亲娘对他其实不好,他虽然不会表达,但我想他对夫人应该有一种特殊的亲近。”
纪咸英点点头:“我明白。他是个好孩子。”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约定的事,还请展公子等待我的消息。”
展所钦点头拱手离去。
第二天,展所钦再次来到那个倒霉的县衙大门前。
果不其然,他在街对面的树荫下看见了那个老人。
“你被抓的这两天,你救下的那个老人经常在县衙门口站着,一般都是中午下午最热的那一会儿。”纪咸英这样告诉他,“他本不该知道你下狱的事。”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人身旁还跟了个子侄,一边扶着老人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不管他怎么说,老人就是固执地摇头。
展所钦拉着颜如玉走过去。
老人冷不丁瞧见他,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用力揉揉眼睛,扭头问:“你,你瞧见没?那是恩公吗?”
“是我,老丈。”展所钦道。
老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回家没一会儿,家里来了个要水喝的过路人。这在我们山里人家是常事,自然让他进来。可没成想,他刚一坐下喝了两口水,忽然就对我说,知不知道私自杀牛是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