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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头摇得像拨浪鼓。
虽然他老实了,可惜展所钦还是没能休息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到了广通渠边上船的地方。
这都多亏了前朝修建的大运河。陆路耗时且难行,现在有了这条大运河,他们就可以在长安的广通渠上船,经过黄河和通济渠,一路南下,最后到达大运河的终点杭州。
如此下来,从长安到杭州不过五到七日的行程,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当时,已经算是神速了。
马车先暂时停在渡口,展所钦拉着颜如玉下车。
只见码头上停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航船,除了私人用船之外,还有许多船家正在岸边拉客。这个说自己家的船大,那个说自己家的船干净,总之谁都有优点,足以让等待乘船的客人们挑花了眼。
“船!!!”颜如玉头一回见这么多船,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看见一艘船就往上衝。
这孩儿看起来不怕坐船,展所钦安心了些,把颜如玉拉紧了,对他道:“不要乱跑,我们要选一艘最大的船,不然装不下我们的马车。”
颜如玉急得跺脚,眼看一刻也等不了了:“那你快点选嘛!我要上船!不然都开走了!”
展所钦失笑:“不会的,这么多船一下都开走,河上不得堵船了?”
那边一个船家听见他们说话,走过来道:“二位客官,这是上哪儿去呀?”
展所钦道:“杭州。”
船家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大船道:“那正好,我们就是去杭州的!客官您瞧,我家的船就是这河面上最大的,还有专门拉牲口的货仓,您的马车也装得下!”
展所钦放眼望去,他家的船确实很大,足有三层高,河面上看起来没有比它更大的了。
船家不遗余力地推销:“客官放心好了,我家的船不仅大,船工更是曾经开过海上来往的商船,以前他们搭载的客人都是来自大食、高丽和波斯的商人呢!您也知道,我朝的繁荣强盛在世上绝无仅有,那些外邦小国的商人就爱坐咱们的船!”
颜如玉已经快急疯了,展所钦道:“那就坐你家的船吧。我们有四个人,需要两间客房。”
“好嘞好嘞,客房多得是,保准给您挑最好的!”船家说着招呼自家伙计,“还不来为客官赶马车!”
“啊啊啊啊——!”颜如玉兴奋地嚷嚷,拉着展所钦就衝上了船。
这船上什么都有,顶楼甚至还养了几盆小葱和小白菜。每天会有厨子做好饭,还有人给洗衣服、打扫房间。除了不能下船之外,几乎挑不出毛病。
在船上的第一天晚上,颜如玉过于亢奋,根本睡不着觉。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十分新奇,尽管他白天已经在船上跑得呼哧呼哧了,晚上躺在床上还是像一隻猫头鹰一样,两眼发光。
比起他来,展所钦倒是虚弱得更像刚出月子不久的那个。船上危险,万一摔下去掉进河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展所钦不得不寸步不离地跟着颜如玉,甚至一度想拿根绳子把两个人的手栓在一起。
“睡吧……”展所钦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颜如玉翻了个身,靠在展所钦怀里,问他:“阿郎,你为什么不给我买一个这样的船呢?”
展所钦已经在半睡半醒的边缘了,他毫无感情地敷衍:“嗯,买,给你买。”
颜如玉当真了:“什么时候买?”
展所钦:“……”
颜如玉推他:“什么时候买!”
展所钦叹气:“明年过年的时候吧。”
“为什么要到过年的时候?”
“过年要饭比较快。”
颜如玉:“……”
他终于听出来展所钦在敷衍他了,哼了一声,气鼓鼓转身背对着展所钦。
展所钦就差这么一秒钟就睡着了,想想还是不放心,强撑着精神翻身爬起来,寻摸了一条自己的腰带,一头拴住颜如玉的手,一头拴住自己的手。
颜如玉不明白:“你捆我干什么?”
展所钦威胁他道:“怕你趁我睡着了跑出去玩,掉进河里。不许把腰带解开,否则我真的会把你抓回来打屁股!我想这么干已经很久了。”
颜如玉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他嚷嚷:“你都不给人家买船,还拿腰带捆我,还要打我屁股,你是坏阿郎!我才不会掉进河里!”
“……睡觉了!”展所钦咬牙切齿。
第二天一大早,展所钦在半梦半醒间就听见外头好像有人在嚷嚷。随着他意识的逐渐清醒,喧哗声也显得越来越大。
他们在喊什么?展所钦迷迷糊糊地想。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好像是个傻子掉进去了!这是哪家的!哎!哪家走丢了个傻子,快来看看——!”
……什么?
展所钦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子,他猛地一抖,一下子翻身坐起来,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夺门而出。他四肢被吓得冰凉,头却热得发烫,因为浑身的血液都窜上去了。
他乒铃乓啷的好大的动静,正趴在窗边往外看的颜如玉被他吓得呆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他回头看看被撞开的房门,又看看窗外的混乱,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来。
展所钦跑到甲板上的时候,掉进河里的人已经被捞上来了,他喘着粗气挤进人群,看见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个湿透了的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