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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想画你

 

一周后,傍晚七点。

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停在施斐然面前,短促地“滴”出一声。

车里面,戴着墨镜的方哲朝他招了招手。

车显然是新买的,牌照都没上,前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临牌。

一般情况下,买新车应该不会是为了庆祝自己成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施斐然系上大衣主扣,走上前,出于礼貌先是打量了方哲的跑车。

方哲摘下墨镜,对他笑:“施总。”

“这条街不能鸣笛。”施斐然说。

“无论罚我多少钱,我也不想错过你。”方哲声情并茂,“毕竟我走遍这座城市,叔叔去世了。”梁佳莉坐在他对面,探着脖子跟他搭话。

“哪个章叔叔?”他问。

梁佳莉:“就是那个眉毛上长个大痦子、你爸爸的朋友。”

嘴里的米饭顿时咽不下去了。

他想起来是哪个叔叔了。

施斐然抬眼看着梁佳莉,由衷地笑起来:“才死吗?这人早该死了。”

“然然你怎么这样说话!”梁佳莉放下筷子瞪他。

施斐然七岁时,章叔叔夸他可爱,捏他的脸,并且趁没人时候捏过他的性器官——他把章叔叔的行为告诉他妈,妈妈抽了他一巴掌,呵斥他怎么能撒这种谎,感慨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坏的小孩。

现在梁佳莉脸上又是那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小孩”的表情。

已经咽下去的虾味反上来。

施斐然抽了一张纸巾擦嘴,顺带做了个深呼吸。

短暂的沉默后,梁佳莉又开口:“不是没什么事嘛,然然你太记仇了……”

擦过嘴的纸巾还团在施斐然手里,愤怒充斥,他不受控制地摔开手里的纸团,吼道:“我可以说没事!但你不能!你是我妈!”

梁佳莉被他吼的眼睛闪泪花,肩也可怜兮兮地缩起来。

“对不起,”梁佳莉像蚊子一样嗡嗡,“妈妈说错话了,妈妈书念的少,不会说话……”

这显然不是念书多少的问题。

梁佳莉给他盛了一碗蘑菇汤。

虽然不记得他讨厌海鲜,至少还记得他喜欢蘑菇汤。

梁佳莉:“你前两天不是跟你爸去拍卖会了吗?”

“嗯。”施斐然应声。

“你爸带着那女人了?”梁佳莉语速加快,“她怎么样?我看媒体上登的照片又老又丑,她是不是生病了?”

施斐然看着他妈迫切渴望答案的眼神。

这才是叫他来的真正原因。

“那女人”当然指的是施鸿的妻子,李蕊。

蘑菇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但他不打算碰那碗蘑菇汤了。

他站起身,对着梁佳莉微笑:“不是,李蕊很健康,而且优雅、大方、美丽,说着一口比央视播音员还悦耳的普通话。”

“我如果是我爸,有李蕊这样的女人下嫁给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出轨。”

说完,施斐然系上西装风度扣,转身走向门口。

最能伤害到梁佳莉的不是这些话,而是梁佳莉死守的另一个秘密,那张真正的亲子鉴定书,但他始终还是不忍心把这件事揭开伤害她。

回到小公寓,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

这小区地下车库小,车位也小,他不想艰难地挤进停车位,明早再千辛万苦把车倒出来,于是径直拐进离小区不远的停车场。

这边宽敞,因为这边停车场收费高,远高于市价,不知为何还没被举报关停。

施斐然下了车,往小区走的路上,总莫名觉得后背发紧。

街上没什么人,偶尔一辆车不小心压过井盖,“咯噔”一声。

天上下起雪,迟到的风卷起来,施斐然眯起眼,扫见自己下颌旁边左右扇动的大衣衣领。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脚步声。

只是似乎,这种天气他没法完全听清周遭的声音。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直断断续续。

他走到自家单元门口,迟疑片刻,又离开。

家里的门是密码锁,就那么几位数字……理智告诉他排列方式几十万种,靠猜几乎没可能猜出来。

但只要答案是确定的,就有被猜对的可能。

有那么一两次,他凭着直觉蓦地跑向身后,想抓跟踪者一个措手不及。

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从地面卷起面粉般的雪雾。

心脏越跳越快。

脑子一帧帧地闪过画面。

那个撬开锁,躲在他房间里的人。

捂住他的嘴的手。

捆在他身上的绳索。

“撕票!他老子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宰了这小崽子!”

他闭了闭眼,屏蔽掉脑中的喊叫。

不过是经历过一次绑架,他唾弃自己的恐惧。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个射在公寓门上的胖子,让他疑神疑鬼,小题大做。

他走去保安亭,想叫醒里面打瞌睡的值班大爷,让大爷送自己上楼回家,顺便确定一下家里没有别人。

施斐然走到保安亭旁边,又原样走开,反复好几次,还是放弃了。

他住在这里,他不想被人当谈资——一个成年男性不敢回自己家。

鼻子被冻的痛。

他凭着体感估测今夜温度至少有零下十度。

最终,他掏出手机,拨给裴映。

电话响到自动停下,裴映没有接。

他开始一遍一遍地拨。

冰凉的手机屏贴着耳廓,“滴滴”声一下一下地响,风停下,施斐然突然听见跑步靠近他的脚步。

他猛然回过头——

今晚特别冷。

裴映望着自己从车窗伸出去的手,手背已然微微青白。

一想到这是春天到来之前最后几次降温之一,寒冷也变得珍贵起来。

他来找施斐然。

施斐然正躲着他,他知道该给施斐然时间,不该出现在施斐然面前。

所以他只是来“找”施斐然。

具体内容包括以施斐然发现不了的方式跟着他一小段路,远远地观赏他,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今夜,那种心满意足迟迟没有蔓上心口——施斐然看起来心神不宁。

裴映重新端好望远镜。

施斐然在单元楼门口停了一会儿,没有上楼,反而在楼下一趟一趟兜圈子。

风雪凛冽,并不适合散步。

刻度标识的镜头里,一个肥硕的身影骤然闯入他的视野范围。

认出那是谁,裴映的喉咙如同被热水烫到一般。

那是张硕硕。

《斐然》的痴迷者,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甚至不配让他记住的名字。

张硕硕用痴迷的目光偷瞄着施斐然,裴映则是通过望远镜注视着张硕硕。

喉咙越发不适,裴映分辨出那是自己的恼火。

张硕硕藏在楼道拐角,四处张望,而后从裤兜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手帕。

等等,只有大小像手帕,质地似乎更接近于毛巾。

裴映皱起眉,将望远镜扔向副驾座位,甩上车门跑向对面小区。

风像小成本恐怖片里的鬼怪。

呼呼声潲得耳膜疼,仿佛置身水底,听不清水面以上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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