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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合·初见

 

陆芝也许看不惯他专横,就出言训斥一下。没想那人直接命令身边一个髡发荆面的家丁要收拾陆王孙。后来一是陆王孙武力深厚,即使喝了酒也叫那家丁落了下风;二是那家丁看出陆芝有禁中招式,或有忌惮地告诉他主子;很快主仆一行人便撤了。陆芝事后只要了店家一坛酒。因他曾帮我,昨天由我替他抱酒至金水北的蓬丘,将醉醺醺的他送了回去。”

魏合见薛重安叹了一口气,似乎他也不认为那个曾经名满中州的贵胄王孙会真去杀害郭氏一个门客。

“多谢齐山反馈。还请多告知薛某一点,陆王孙曾何时帮过你?”

“客气了,大理正。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认得陆王孙的,华林园饮,他为魏某指过路。”

那张圆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要轻了些。“目前尸检尚未明确。但听许多人都提及孙放贪酒易怒,兴许真不是什么外因。”

魏合当然也这么想的。在送别了大理正后,他才赶紧用了早膳,上午趁尚在沐休临摹了几幅字帖,又在太阳最大时修理了面上的须眉与鬓角:而今世风不兴长胡髭,他也正好理了个干净。

正当主簿在庭院的纱帐内昏昏欲睡时,他听见游廊里再次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齐山,魏齐山!大事不妙了!”付文倩的声音远比乌鸦聒噪,主簿不得不捂住耳朵,下一秒就被同僚从榻上拉了起来,“我们寺丞被郭家人给告了,罪名是‘与民争利’!先生已被急诏入宫,不知圣上要如何给我们先生定罪?”

这下魏合的瞌睡彻底醒了。

欧阳谌低头望着脚下的木板,御史的引经据典如同苍蝇绕耳,听得他心生浮躁却又无可奈何。或许天子也厌倦了这叨扰,他唤来婢子撤下香炉、斟茶四杯,让年过知天命的御史歇了一把。

“张御史已将仕人牟利的危害说得很明白了,朕亦受教,只想知道德言这边如何回应。”

李则嗅着碧绿的茶汤,他眉眼浅笑,瞥着因被陡然召见而未着五时常服的太常寺丞;向来重仪表的某人略热了脸颊,他清了清喉咙:“陛下明鉴,只是那酒庐真非臣所经营。不知受何人污蔑……”

同言官而来的清瘦男子原本保持沉默,他是大理寺少卿柏喜,而今见太常丞不认,便上场了。

“敢问欧阳寺丞,是否认识谢云禄?”见被告状之人神色未变、矢口否认,柏喜继续道:“此人为玉山春掌柜,然而做商贾不过五、六年,之前却是益阳侯府上的家奴。”益阳是欧阳氏的封地,而今益阳侯正是他父亲。“不仅谢云禄,连同酒侍、杂工者祖籍皆近长沙。京中除欧阳外,臣想不到还有哪族出于此地?”

寺丞忍俊不禁。“柏少卿,不想才一上午,您已将那酒庐中人的背景摸底。德言实在不认识什么谢云禄,不过在下想,在商在野,扶持同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少卿再进一步。“在那酒庐中巡察时,臣寻见一张酒方。”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页纸,有些发黄,却带着隐约的酒糟香,“上面的字在臣看来实在眼熟,也请陛下看过。”

天子的一双凤眼扫过,转眼与阶下的寺丞目光交错。“一张竹叶青的方子,更有趣的是后面的诗:‘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想不到欧阳卿也有这番脱俗的心境。”

他叹口气,向天子作揖。“前些年誊写过的酒方,末了随手一放,未曾想竟留在了酒家。”他刚放下手,便瞥见一旁柏喜阴冷的目光;这位大理寺少卿与冯翊公往来密切,本次郭府出了意外,他必然要为郭氏兄弟奔波一番;恰好欧阳谌素与郭府不善,机缘巧合,大理寺少卿便拿他开刀。

“柏少卿,”圣人唤回了柏喜的视线,“今日因你与御史上奏而有了这场东堂之会,若都是些穿凿附会的证据,朕以为此会便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意识到天子有心包庇,御史虎起老脸。“陛下,臣知晓太常丞是从赵王府出身的旧臣,然而太常本掌祭祀、宗庙,怎能一面执行如此雅正的职务,一面有不入流的传闻呢?”

面对言官的当面指责,天子也只堪承受。“张御史所言有理,只是此事起于一桩命案,而人命比捕风捉影更重要不是吗?”

柏喜先退一步。他处事如油,君王的逆鳞还不想碰。“大理寺从昨夜以来一路探查,臣坚信很快真相会水落石出。”

年轻的天子在御案后朝众人笑笑,待大理寺少卿、御史都退下后,李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笔直的后背也靠到凭几上。“昨夜因西北边关粮草之事,审到平旦,未曾想沐休日臣子们如此敬业,害朕不得偷懒。”

“陛下受累,为臣之罪。只怪臣平日性独,与郭氏不合。”

素白的手指再次端起茶盏,身着玄色深衣的天子垂眸露出个无奈的浅笑。“若你都性独,那么陆兰生可就是开天辟地的古怪了!”说完这话,他似不察下臣的惊愕,将碧汤饮入口中。欧阳谌三年来近乎不曾听他提及某人,原以为旧事已如尘埃散去,却见天子眼中寒光乍现,嘴角料峭;然而又立即收刀归鞘:“德言,你是否好奇仅仅死了一个门客,他冯翊公就如此兴师动众开始问罪了?”

寺丞点头,他想连柏喜都出动了,恐怕那孙放的身份并不简单。

李则让心腹太监徐贞送给他一折信,待欧阳谌展开后发现其由北狄语书写,多在讲述汉地风俗;收信者未知,可他注意到花押乃汉字所化,从中拼出了“孙放”二字。

“孙放曾在安北将军帐下为翻译,上旬才来的中州,而今暴死在烟花地,与边事难脱干系。虽有影卫为朕探查,朕仍希望朝中有人能注意此事。”

他默默将信还给徐公公,心里已清楚天子将他最后留下的缘由。

“陛下的忧虑臣知晓,只是边戎非太常职责,在下不敢逾越。”

三年来他自缚于太常寺,李则也都默认了;此番不知为何圣心难测,天子的态度异常强硬。“以朕之见,唯有德言合适。”

欧阳谌抬眼望向御座处,恍惚中想起的是自己初见李则的情景——那年春雨不歇,去就职赵王长史的路上,他的鞋袍都被打湿。当他狼狈迈入王府时,却看见檐下有位少年抱着经卷在等他……而今想起,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臣愿为陛下查访!”

听他言辞铿锵,圣人合掌笑道:“朕信德言绝不辜负朕。”

待他从禁中离开,后背已有一层冷汗,坐在车里的寺丞一面用便面扇风,一面命令车仆调转马头往北行去。当车轮停止时,紫光从窗帘缝隙洒入车厢,他冷面下车,踩着无尽的辛夷海往院中走去。所寻之人正袒露着右臂、坐在水池边洗佩刀,即便欧阳谌从来不喜欢他,也不得不称赞那人豹肩猿臂、天生挺拔。

“陆芝。陆兰生!”

他连叫了两声,那人才回过神来,似乎对他的出现很不耐烦。“你是觉得我杀人了,还是来责怪我揭露了你的酒庐?”

寺丞气短,将手中的扇柄攥紧。“华林园监好大的怨气,许久不见,还是那么爱以己度人。”听他挖苦自己,陆芝的眉头聚拢,手中擦拭的动作却未停。那柄漆黑的环首刀如井水不时泛出一片光来,华美至极,难怪如此受主人所爱。欧阳谌直切主题:“大理寺的人应当过来过了吧?”

却见对面露出嘲笑。“算来过吧,不过没得太常的运气,寒舍可不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听其意思,是陆芝没让大理寺的人进来,也算他意料之中。

“早些时候我还在纳闷郭府为何因一介白衣大动肝火,但后来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门客会北狄语,本是安北将军的翻译——”话未说完,却见陆芝提刀而起,眉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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