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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没闻对吗?”气氛的变化让林知许好像是觉察出自己大约做错了什么事,他便再拿起香料仔细闻了闻,然后对着两位直勾勾看着他的老板,满脸的郑重,“老爷,这个真的不好闻,呛人。”
“你……!”一直陪着笑的王老板脸登时变了脸色,就连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一旁的刘老板忙将他拉住,埋怨道,
“一个傻子的话你也当真,让二爷看笑话。这大月的好东西多,这个不喜欢我们就可以试试别的。”
“下回的事下回说。”段云瑞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烟缸之中,起身掸了掸衣角,“若没其他事,那就后会有期了。”
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大佛就这么走了,王老板是气得直跺脚,满腔的怒火就要朝着仍坐在原地的林知许身上,可步子还没迈开,便被拦住,
“没看出些什么吗?”刘老板衝林知许扬了扬下巴,“二爷中意这个小蹄子。”
“那又如何。”王老板仍喘着粗气,“没听见刚才隔壁闹呢,这个也带不出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老板笑眯眯地倒是不急,“越难的,不才显得咱们有诚意。”
“那万一他不收怎么办?”
“咱们就这么……”
独坐在沙发上的林知许又与平日里差不多,低着头玩着手边的小玩意,只是没人会知道,他的嘴角已随着二人的话而轻轻扬起。
箱中之人
有喜欢洋玩意儿的,就有喜欢老物件儿的。
官戏的戏园子每从下午开始人便络绎不绝,尤其是到了晚上名角儿上场的时候,那可是一座难求。
眼看着日已西斜,白静秋端坐在镜前,妆台之上整整齐齐地按照顺序摆放着行头,今日要扮的是位书生,唱的也是段流传甚广的缠绵爱情。
这镜子宽大,轻易便可瞧见身后,正仔细描着眉的白静秋微微一顿,眉头轻蹙地稳住了手,在眉尾描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一块白色的绢帕子放在了他的手边,看着素净,但若细瞧了,上头纹路清晰分明,还泛着隐隐的光,宛若月华。
“这样贵重的东西,许三少爷还是收起来吧。”白静秋隻瞄了一眼,继续将笔尖捻细了,去描另一边,“我这儿油彩重,等下给弄脏了。”
“一块帕子而已能有多贵重,我只是瞧见了挪不开眼。”许言礼微笑着俯下身,双臂撑在了桌沿,刚好就将身形纤细的白静秋笼罩在了身下,“就像我一见着你,也一样挪不开眼。”
压迫的气息犹如一张大网将他罩住,白静秋呼吸一滞,笔尖儿差点就抖出了眉峰,他放下笔,本想拿起那帕子还回去,可看了看手上仍有不少脂粉,隻得作罢,
“许三少爷费心了,这帕子既这么喜欢,还是自己留着的好。”
“静秋可不是这个意思。”班主见着许言礼进到后台便就跟着,见白静秋又再推拒忙上前圆场,“他这是怕弄脏了帕子,我替他先收着,您就放心吧。”
白静秋本想反驳,可几次下来他亦知道反驳无用,最终也只能丢到他床下的那个木箱子里。
他抬眼看向镜中的许言礼,他正深情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被这么一个俊挺的少爷这样瞧着,白静秋心中也自然泛起了一阵被满足的虚荣感,可下一秒他暗暗用指甲掐向自己的掌心,垂下了双眸,将注意力重新凝在笔尖上。
许言礼天生一双仿若含了汪池水的桃花眼,看谁都是这般款款深情。
但不得不承认,许言礼的确很会,他从不若那些财大气粗的老爷们,大把大把地砸银钱,送贵礼。
一块帕子,一颗银製的领扣,一瓶玫瑰味的洋发油。
带着精挑细选的诚意,便宜到连收下都不会太有负担。
但白静秋清楚,这不过是富家少爷闲来无事的消遣而已,更何况……
白静秋暗自垂眸,丽都的事他也听说了,知道许言礼现在与段二爷已经撕破了脸,自己不可与他走得太近。
“许三少爷,您这样我没法儿上妆,要误点了。”
许言礼闻言眉尾轻扬,笑意中带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是我没眼色了。”说着,许言礼将双手扬起,虚退了两步,“那我在外头候着你出场。”
人终于走了,见班主也低头哈腰地随他出去,白静秋终于松了口气,静静怔了须臾才又开始扮着。
手是稳的,可心却静不下了。
许言礼如今坐的位置是整个戏园子里最好的,之前段云瑞也常坐这儿。
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他最近才不来的吧?
在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刻在了身体里一般熟练,可眼神中却有了些许不着底儿的不安。
不过是抬眼的瞬间,白静秋与许言礼的眼神直直对上。
与段云瑞漫不经心的闲适不同,许言礼的目光几乎就锁在了自己身上,无论自己何时看过去,都能与其对视。
白静秋的心没有察觉的微颤了下,消失在了下一个转身。
而此刻在段家公馆棠园,一辆拉货的车子停在了门口,若仔细看,极远处还有辆黑色的轿车似乎远远跟着。
汽车的轰鸣引起了门房的注意,隔着铁门张望着,却发现有两人抬了隻木箱下来,就摆在了正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