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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司机位上的阿城慌慌张张下来,刚扶上,一滴冰凉的雨打在脸上,“下雨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然后我带着兄弟们去找。”
“要是晚了找不到怎么办!”车上下来的正是许言礼,他亦是气喘吁吁,双目赤红,焦躁地向四周不住张望。
旁边的弄堂里突然人影晃动,许言礼瞳孔猛缩,拉着阿城朝一旁闪去,可下一秒自弄堂里闪出的人影让双方同时一骇,许言礼惊呼出声,
“林知许?!”
这行色匆匆之人竟是林知许,那段云瑞是不是就在附近。
许言礼略显惊惶地朝他身后望去,却空寂无声,并无一人。他惊讶地看着独自出现的林知许,没想到竟被他抬眸投来的凌厉眼神震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许言礼怔仲的这空檔,雨滴愈发密集,林知许微微躬身,好似在护着胸口的什么东西似的疾步离开,从头至尾,未发一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许言礼才反应过来,方才那眼神,分明就不是个痴人该有的!
这场雨毫无征兆,又下个没完,路上的水来不及排,不一会儿就没了脚踝。
车夫淌着水奔跑,比平日里艰难许多,但他的目光依旧炯炯地盯着前方,神色是喜悦的。
后面这个奇怪的客人怕他撂摊子不干,主动加了五块大洋,比平日里拉一晚上挣得还多。
车后翻出两道白浪,由窄到宽扑向两侧,出了城门又走了约百米,石板路渐渐变成了石子路,左右颠簸,渐渐停下。
大雨哗哗地下,就连身上的蓑衣都快顶不住了,车夫犹豫地停下,转身道,
“先生,再往前就是土路,若不下雨还能走走,可现在已经成了黄泥汤,不是我不送你,是真走不了了。”
车夫只能瞧见一双脚,软底的布鞋已沾湿了一圈,再想想之人有气无力的模样和一身病服,他没法把人就放在这儿。
“先生,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下这么大的雨要不还是回去先找个避雨的地方。”车夫咬咬牙,“要不我退两块钱,还拉你回去。”
“不用。”声音自车篷里传出,有些发抖,好似是冻的,“我就在这儿下。”
“哎呀这怎么行!”眼见着车上的人要下来,车夫慌忙阻止,“这雨这么大,你衣服单薄得很,哎呀不行不行。”
话音刚落,两道强光自远处摇摇晃晃而来,横扫过停驻的黄包车,也将那双沾湿了的布鞋扫亮了一瞬。
车中人好似骤然被电流击中,只见他重重地喘息着,慌忙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大洋放在车座上,低声急促道,
“钱我给你,别说见过我!”
“先生!”
白静秋猛地掀开车篷 ,急箭般的雨点瞬间将单薄的病服浇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白静秋一脚踩进如黄汤的泥水里,不顾车夫的叫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朝哪里奔跑,他只知道许言礼找来了,哪怕前面是悬崖他也要跳下去。
这天里的雨水是冰冷彻骨的,密密匝匝地扑在口鼻上,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为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他跑着,直到车灯已经将他笼罩,直到哗哗的雨声也遮不住汽车的轰鸣,他仍在跑着,哪怕看起来如同在原地挣扎。
“白静秋!”
“白静秋!!”
隐隐的呼喊,明明还有些远,却好像在背后炸开一般,惊得白静秋一脚踩空跌入泥水,惊慌失措之下,口鼻都吸进了脏水。
鼻腔里瞬间如同火燎的,他奋力地想爬起来,可身下软烂的泥浆好似把他牢牢吸住,直到力竭。
“白静秋!”
这下是当真在耳边了,白静秋痛苦地闭上双眼,下一秒被同样跌倒的许言礼紧握住手臂,“你为什么要跑!”
嘶吼震动在耳膜上,手臂上的五指几乎完全深陷,可白静秋却好似没感觉一般仍闭着双眼,颤抖着双唇喃喃,
“许言礼,你放过我吧……”
“那谁来放过我!”大雨和黄泥同样将许言礼浇得狼狈不堪,“站起来,跟我回去!”
“那我就该为了你去上利维的床,就该被你欺辱打骂!”白静秋猛然睁开双眼,那眼神中迸发的决绝让许言礼心头一震,目光闪躲,“许言礼,我再脏,我也能理直气壮地说我从未辜负过你,也不再欠你一分一毫。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我今日就算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再与你回去!
前所未有的绝望将许言礼完全吞没,他所以为的,不过是闹个脾气的事,怎么就到了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雨仍不肯停歇,砸的许言礼反而逐渐冷静下来,他猛地回头,衝着汽车大喊,
“阿城,带过来!”
白静秋用力睁着被雨水衝刷到模糊的双眼,眼看着两个人影越靠越近,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哭喊,
“救我啊先生!是你让我送你出城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死啊!”
随着阿城手中的枪上膛,车夫惊惧的叫声不绝于耳。
“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杀了他。”许言礼平静的声音让白静秋激起一阵寒颤,往日里爱恋的那双眼睛,在此刻好似在炼狱之中淬过,那神色,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住手!”